隐约察觉自己问了一个破坏气氛的问题,我也不再追问了。
“我不和家人一起玩,”苏玉臣还是开口了,神态和语气都很淡漠:“他们很忙,没时间管我,我从小都是自己玩,后来认识一帮狐朋狗友,大家轮番组局。”
想想也是,他父母从家乡偷跑到美国,为的就是赚钱发财,家里条件又不好,肯定是起早贪黑地工作,至于孩子,很可能就被忽略了。
苏玉臣大概小时候就被独自扔在家里,他腿上有一处狰狞的烫伤,就是幼年时期自己在家烫的,后来被他用纹身盖住了。
稍微长大懂事一点,他就学着生活自理,有时候还要给父母送饭做饭。
这点他比我厉害多了,我也是从小离家,至今自理能力都很一般,做菜只会那几样,收拾屋子也算不上勤快。
但我只要回到家,我妈就会做我最爱吃的炖排骨和红烧肉,而苏玉臣是吃不到这些的。
意识到了我的沉默,苏玉臣问我:“听歌嘛?”
新车开回来那天,他载着我出去兜风,为了秀音箱给我放了好多首,得亏车子隔音效果好,不然大半夜的,真的很像那种玩摇滚的北漂小青年。
不过苏玉臣的确是玩摇滚的北漂小青年,没毛病。
我默默放下窗户道:“现在没什么车,噪音很小,你可以听听北方山里的声音。”
此时车子已经进山,北京郊外的山即便在夏季,也不是南方那种嫩出水,葱郁灵秀的美,这里的天空是灰蓝色的,空旷深远,山风爽朗透彻,干燥寒凉,山体是墨绿色的,混杂着土黄,干旱的味道很明显,植物也都高大挺拔,牢牢抓紧地面,直直地探向天空,平生多了一点肃杀威武之气。
但北方的鸟儿却和这些略显旱燥的景色完全不同。
虽然大部分羽毛都是灰扑扑的,但她们叽叽喳喳,活泼秀丽,个子娇小又叫得悦耳动人。
所以,旧时代北京那些八旗纨绔子弟才喜欢逗鸟养鸟,听着这声音,就算困在胡同里的一方天地,也能想象出山间旷野的豁达和美妙。
苏玉臣侧耳倾听了好久,方露出笑容道:“真好听,鸟儿叫得好娇,风声也特别飒爽。”
他又说:“这的山都是土呛呛的,我老家那边的山特别绿,油亮翠绿,到处都是粗壮的竹子,一丛一丛的,路边好多小瀑布,随处可见,都是山上流下来的泉水。”
我虽然没去过云南,只听他描述也心生向往,说道:“彩云之南啊...香格里拉,西双版纳,苍山洱海...那都是神仙住的地方。”
好在团综有一站就是云南,苏玉臣就笑着说:“反正马上就去了。”
我高兴地说:“是哒!”
一面叙话,一面看风景,不知不觉,车子就开到了平谷界内的丫髻山,山里供奉着碧霞元君,我们两个男人似乎也没什么好拜,但这里的风景很美,氛围幽静雅致,又不是热门景点,如果不在道教的节日里来,游人并不多,都是三三两两的分散在各处,互不打扰,很清静。
我们准备在这里游玩,到了下午再开去宿营地扎营休息。
景区门口坐了一排当地的大爷大妈,摆了一些山里的水果蜜饯,不少游人都在买。
我走过去尝了几个,发现味道不错,就买了一些装进包里,当做零嘴。
到了门口,我掏出手机,苏玉臣也掏出手机。
我俩真是不约而同的中国式俗气游人,都想和景区大门合个影打个卡,仿佛某种国民仪式,必须完成,不然就跟没来过一样。
我说:“我来吧,你过来合影。”
他便揽着我,探头过来,我拍了好几张,怎么看都不对。
我说:“怎么回事,咱俩脸太大了!”
苏玉臣叹了一口气,掏出自己的手机,揽着我拍了一张。
我一看,他拍的很正常。
苏玉臣说:“不是咱们脸大,是你胳膊短。”
作为一个舞者,被人说胳膊短和双腿残废也没什么区别,我涨红了脸,急声道:“不能啊?我胳膊不短的,我跳舞的我胳膊不可能短。”
苏玉臣立刻投降说:“你不短,是我太长了。”说完又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