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小丁所说,死者名叫黄大海,四十好几了,是城里有名的混混,成日游手好闲还爱偷鸡摸狗,认识了几个臭味相投之人,遂经常凑在一起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一日黄大海不知从哪里得来些不干净的银子,到沉香楼来买些胭脂水粉准备送给相好的姑娘,徐娘见客上门,虽是不喜却也没显露在脸上,依旧做了他的生意。
谁知黄大海出门时却和刚进门的玉隽撞在了一起,手里的东西打翻在地,于是他指着玉隽就破口大骂,继而揪住人要求赔偿。
玉隽以前就认识黄大海,知晓此人是个无赖流氓之辈,遂出口不善地赶他走,而且一口咬定他是存心上门讹钱,还骂了他两句不知廉耻之类的话。
黄大海浑人一个,修养全无,脾气一上来就是脏话连篇,连带着问候了玉家祖宗十八代,然后还骂了玉卿意。
“我呸!装什么正经人家,不就是个烂|□开的窑|子勾栏!就她这种货色,脱光了站老子面前,大爷我也不一定想上!”
玉隽闻言怒极攻心,差点就和黄大海厮打起来,沉香楼的伙计赶紧冲上前劝架,场面一时混乱无比,含笑还在混战中被踢了好几脚。最后黄大海见沉香楼人多,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不甘心地骂骂咧咧走了。他一路撒泼,人都走到街口了,那些下流的脏话还听得到,街坊四邻也出来看热闹,把玉隽气得差点晕过去。
梁子是结下了,可风波也过去了,第二天沉香楼一切如常,平平静静。可是到了第三日早上,黄大海却突然被发现死在了离沉香楼不远的暗巷底,身中数十刀,血流满地,活活被扎成了个蜂窝窟窿。
仵作验尸之后断定黄大海是失血过多至死,且推测凶徒应该是怀着极大的报复心和恨意犯案。此案交由蒲州通判负责,通判大人派出手下衙役一查,玉隽便成了嫌疑最大之人,于是立马有官兵上门,把玉隽押去了府衙。
徐娘他们想进牢里探望,可是好话说尽,牢头硬是不让进。别无他法,几人只得日日前去碰碰机会。
玉卿意知晓以后并没有着急动身,而是回房换了身素色衣裳,又去钱箱里抽出所有的大额银票揣上,最后去库房选了七八样最好的胭脂香膏,交给小丁包好,这才不慌不忙出了沉香楼。
走在路上,玉卿意步履镇定,不急不慢。从她脸上看不到无措慌乱,有的只是深潭一般的幽静,沉沉暗暗,难以窥见心底思虑。
她没有直接去府衙,而是转道去到通判府上,找上了通判夫人。
在门口,玉卿意给看门小厮说:“贵府夫人在沉香楼订了几样胭脂水粉,我来送货。”说着她指了指手中锦盒。
小厮放她进门,然后一个丫鬟带着她去了一处花园。
花园中央,数位贵女正围着一位打扮华贵的妇人说话,时不时奉承几句,连唇边笑意都带着明显的谄媚讨好。
看来这位便是通判夫人了。
玉卿意上前施施一礼:“见过夫人。小女子沉香楼玉卿意,今日专为夫人送胭脂而来。”
说罢她打开锦盒递上去给通判夫人过目。
一众贵女也围了上来看,有人眼尖,一下发现了一个紫色的妆箧,惊呼道:“紫矿脂!”
紫矿出自南番,乃由细虫为蚁虱橼树枝造成,呈胶状。平素价格与犀角、象牙、、紫檀等相差无几,属珍稀昂贵之物。用紫矿所制的胭脂,明净绯丽,价值不菲。且因为数量稀少,很多时候甚至是万金难求。
通判夫人略微疑惑的目光看向玉卿意,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何曾在沉香楼订过这些。玉卿意冲她微微一笑:“上回夫人来店里我不在,听徐掌柜说夫人没选到合心的胭脂很是遗憾,是故今日小女子特意拿了几样上品来给夫人瞧瞧,希望能入夫人的眼。”
众所周知,沉香楼老板性格清冷为人傲气,从不屑巴结权贵或与他人套近乎,行事作风都透着股难以接近的冷意。无奈沉香楼百年世家的底子在那儿,卖的东西确是上好,蒲州女子纵使多有微词,也还是乖乖按照规矩来,从未有谁能讨到什么特殊的好处。
玉卿意今日特意穿得朴素,脂粉未施,看起来有三分憔悴,气势上就降低了几分,不似往常那么凌厉。再加上她的这番说辞,真是给通判夫人赚足了面子,显得两人交情匪浅,惹得旁边其他女子好生艳羡。
通判夫人怎么说也是见惯大场面的官家贵妇,顺着台阶就下了,颔首道:“玉老板有心了。来人,奉茶。”
整整一下午,玉卿意就在通判府的花园里陪着一群女人说话,给她们讲了些挑选脂粉的窍门,还有妆面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