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是不擅于摆弄手机,完整信息发出的速度很慢,经常打错字,又不太会切换聊天框。
我沉默地看了他十来分钟,接着他在我炽热的视线下轻咳了一声,想打破尴尬似的对我笑了笑。
然后捧着手机过来,把银行账户的余额页面给我看,说:“暂时能用的只有1.2亿,上海那套小户型已经挂出去了,柏庭也不经常在京,明天我再让林簇处理一下风景苑……我看看,嗯,”他退出微信找到一个备注为“资产评估”的聊天框看了看,高兴道:“卖掉这两套,还能再加六千万!”
“房子都卖了,以后你和我吵架了,出去住哪里?”我把柏潜手机推回他身边,语气算不上好。
柏潜目光呆滞:“我不会和你吵架的。”
我摇了摇头,“问题是这个吗?”
“如果尔湾四区不是你划到我名下了,是不是这次也要挂牌卖出去了?”我逼视着柏潜的脸,不容他回避。
柏潜显然没明白我生气的点在哪,还想着辩解,他说:“你现在要钱,我给你,有什么错吗?”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问:“你出道这么多年,手头就只有这么点钱吗?”
“比起树老师,是只有那么点。”柏潜自嘲道。
我的自尊瞬间被刺到,心头又像被一双手撵住,每一次呼吸都感觉疼,出声时声音已经颤得不成样子了,我说:“为什么不是过错方,离婚都要净身出户?以你的身价,星和五年的营业份额,在你最红的时候已经还清了吧。星和最近十年,都应该是完全在吸你的血吧。”
难以排解的怒气喷发而出,“一年三百多天都在剧组,你还不够还吗?!”
怎么可能还不清。
2030年重逢时,年初就离婚净身出户的柏潜,10月还只能住在两室一厅的超低层。
可那时的柏潜已经在国内有很响的名头了。
这还不够吗?那样怎么样才算够。我的柏潜,那时也不过29岁。
柏潜突然出声,“你怎么知道那五年的营业份额?”说着又点了点头,转身面向落地窗,背对我道,“乔羽鸿找你签戏约协议的时候,替我卖惨了吧。”
“其实也不惨,星和虽然一直不是我最好的选择,可在每次都恰好在我需要的时段尽力给我最大的护持。钱没了可以再赚,当年为了让我安心,星和的法务部做的是让我那亲生父亲牢底坐穿的打算。那年的星和差点倒闭,我前妻为此暴瘦几近流产,挺着孕肚住在公司力挽狂澜。”
我想起金鸡奖颁奖典礼柏潜让郑鸢到他身边来,想起柏潜粉丝说他社恐,想起他这些年束手束脚深居简出,几乎住在剧组不说,还把私生活遮盖成迷。
被亲生父亲绑架,女儿差点没保住,他有心理阴影了吧。
所以开始不敢立于人前。他害怕身边潜伏的每一个窥视者。
于是,星和多年都致力打击柏潜在戏外的曝光度。
潜龙在渊的爱是真的,他们是真的挺过流言蜚语,是真的一起拥抱过黑暗。
我出声时感觉很艰难,脖子缩在衣领里,问他:“因为这次经历,所以你才开始对人群不信任了对吗?你把自己藏在镜头里面,害怕让任何人发现你……柏潜,”心里突然闷地喘不上气,“这还不惨吗?”
“要怎么信任呢?我那亲生父亲杳无音讯多年,来加州跟了我大半个月,就为了拿我的命换钱。有血缘关系的都如此,我还能信谁不会为了钱算计我?”
听到这时,我几乎要脱口而出问他一句:“柏潜,你曾经那么依赖你前妻,要我怎么信我们现在也是真爱?”
可我没想到他下一句竟然说:“反正都是算计,星和至少不会要我的命。”
柏潜说这句话时侧过脸对我安抚一笑,脸上的泪滚烫而肆意,他却像是感觉不到自己在哭。
笑容很碎裂,却因为在泪意的衬托下,令人难以移开眼。
“而且谁都能说我不是婚姻的过错方,我不能。”他仰头看了眼天花板,泪水乱了轨迹,他的声线却很平,“法律无法判定,婚后的人对自己性向产生怀疑时,谁来承担婚姻的苦果。”
“我是最先提离婚的,因为她不同意,我们才继续拉扯了几年。她说等她可以放下我,就同意离婚。”
“我收到她寄来的离婚协议书时,真的觉得人生没有这么难捱的,可她非要把女儿的抚养权塞给我。”
柏潜把头点下,脸色埋在阴影里,地毯上一滴接一滴响着,每一个字都带着难言的苦涩,他却是笑着说完的。
“我只能努力去补足我这些年短缺给孩子的父爱。柏庭很黏我,一个剧组一个剧组跟过来,不太哭,总是说些暖心窝子的话哄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