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好了吗树老师,你告诉那个小孩儿,他那张脸适合这样演。”
起床的铃声没有了,倒是白给连酌搭了一条渊源。这在柏潜最后出事后,我一度后悔不迭。
到了真正的迟暮之年,我眼底映着侧躺在落叶下的柏潜,听着连酌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我终于肯相信原来世间的天意是真的不可违。
但那时候老眼昏花的我,已经不后悔了。
我和柏潜一生,接演过的主角无一是悲剧收尾,唯一最靠近圆满的还是《大帅你来》。
而《大帅你来》是连酌二十二岁的成名作,他自北平的小巷里打马而来,踩在戛纳电影节的红毯上,抱着小金叶子泪眼婆娑地说他有一个想感谢的人,但不能说出口。
第86章 -八千里路云和月,何以解我相思苦。
我因柏潜这场戏几乎丢了魂,怎么可能还想得起来录屏,他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
柏潜却还在等我的回答,我勉力对着屏幕摇头。
见我摇头,他登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笑了笑:“谢谢树老师的肯定!”
说完,柏潜从行李包上下来,拍了拍防水防风冲锋衣裤,走近头把他整张脸刚好够放大到屏幕里。
南极的温差必定熬得太辛苦,竟然在他脸上留下了肆虐的痕迹。我看着那道结痂的伤口,以及干裂的嘴唇,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不化妆就连护肤都省了吗?”
往日和柏潜的聊天中,我对《不求东西南北天下雪》剧组情况也有所了解。这是一部彻头彻尾的以探险为主题的记录片,别看它片名这么文艺,实际上拍摄条件艰苦到让人想不到“风花雪月”四个字。主创人员也并未全部跟组,化妆师直接就没请,剪辑师、打光师这些做后期工作的日常与前线相隔几十公里,驻扎在信号较好的帐篷里。
柏潜经我一提,兀然想起丢失的偶像包袱,对着镜头摸了摸脸,又伸舌头舔了舔唇,指头插进发缝里。
我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镜头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
“噗嗤。”柏潜在颠倒的镜头里银牙毕露,嘲笑我的狼狈,“原来……树老师真的没有表现的正经啊?”
脸上的潮红因为他说的话愈加滚烫起来,惊慌失措下我拿了个枕头把自己整张脸埋进去,充耳不闻柏潜在对面发浪似的叫魂。
不知过了多久,柏潜或许是没兴致玩闹了,手机里静悄的,我甚至能听闻柏潜身边风经过的声音。
我试探地抬起头,然后就被广袤无垠的雪原震撼到。连绵不断的雪脉,看不到尽头的冰面,风吹过时落下的雪花也随之流连忘返。
正当我为眼前的美景吸引,柏潜翻转过镜头,他全身都做了防护措施,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也戴上了护目镜。他朝我挥了挥手套,声音带笑:“树老师,我带你来看看。”
周身的气氛隔着万里也没躲过被感染。我淡笑不语,看柏潜把镜头调下,露出脚下的滑板。突然一阵惊呼,镜头传来风驰电掣的感觉,眼前的景象转换得飞快,自雪脉而下,滑至一半时我听到柏潜压抑不住的喘息,悠然又红了脸。
惊险的一阵回音,摔出一堆雪,柏潜躺在雪地里拉开脸上的防护罩,哈着热气下的面容笑容肆意,嘴上还不饶人:“树老师,你真可爱!”
镜头又开始摇晃了,我平生第一次被人调戏,就毫无还手之力。每一次还都是被同一个人。
我带着求饶地口吻对柏潜说:“你饶过我吧。每天想你已经很难熬了,别再撩我。”
闻言他毫不停顿反问道:“撩你会怎么样呢?”
这话像今日雪山飞过的雪花一般,在我心上轻轻一碰,然后消失不见。
我双手捂住大红脸,在手掌下闷闷地回答他:“不怎么样,你尽兴了就行。”
“你才是别撩我。”我在找缝钻进去的空挡听到柏潜轻轻的喘息,每一声都让我动情,“我抱不到你。”
听起来他是又委屈又无奈。
我被他这一记直球打懵了,慌慌忙忙地转移话题,问他:“你刚才即兴表演的那段,能再和我讲讲吗?”
柏潜收住了嘴角,从雪地起身,衣服上黏满了细雪。我虽然知道他身上穿的这些衣服都是专门的防护服,防风防水非常保暖,但还是忍不住心疼。以前听他说心疼,亲眼见了更心疼。
“少往雪里栽,也一大把年纪了。”我眼睛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