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对柏潜无缝进组的演艺习惯提出了建议。我鼓励他多在戏外感受久一点,等完全剥离角色了,再去塑造另一个人物。
闻言,柏潜先是对我的建议表示赞同,又说经历了认真的考虑,与多方沟通的结果,最后还是决定不采纳。
柏潜的语音很温柔,但并不显得虚轻,他的言辞足够有重量:“树老师,你要相信,有时候人的习惯也可以挖掘潜能。比如说,我们可以期待奇迹本身。”
奇迹本身?真是狂妄。
然而柏潜这番话有种莫名安抚人心的力量。我没有再劝阻他休息,而是选择了支持。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我说。
自那以后我和柏潜的时差就不太能合拍了。他有太多夜戏,又时常把早戏时间卡在凌晨四五点,日平均上戏十八小时,连轴转的拍摄基本上把他的身体和灵魂都要掏空了。
我在柏潜日夜兼程的时候,敲定了洛杉矶加州大学进修编导专业。公司的事务在这一年开始全权由云拂裁决,我正式退居幕后。
除去大部分理论课程,我自己并没有放弃实践。我还是保持在深夜画分镜的习惯,挑选云拂把关过的剧本,周末带上摄像机去任何地方采风。
2032年3月26日,电影《没世无闻》剧组提前三天杀青。柏潜在26日晚上告诉我想来洛杉矶玩一天,问我有没有空给他做导游。
我谎称没有,并且希望他能趁此休息一下,好好调整状态。但柏潜说:“你陪我玩一天,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休息。”
我平生最看不上油嘴滑舌的人,我都三十八岁了,还会受甜言蜜语的蛊惑吗?
是的,我会。因为他是柏潜。
柏潜接收到我给他发的定位,竟然连夜就坐航班来了。凌晨四点,学区房公寓。我顶着个鸡窝头开门,便被风尘仆仆的柏潜抱了个满怀。
彼时我不太清醒,还恍然眼前一切是梦。我伸手去摸柏潜的脸,有些遗憾地说:“你瘦了。”
柏潜的声音将我惊醒,我满面呆愣地被他定住心魂。
他说:“想着见你,紧赶慢赶,终于能提前杀青了。”
我下意识接嘴道:“不要恋爱脑,要事业为重。”
柏潜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反应,道:“宽心,成片一定超出预期。”
我张开手臂虚晃了两下,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的柏潜满脸胡茬,神色疲惫,突然忍不住蹲在地上,抱头失声痛哭。
我哭得莫名奇妙,毫无预兆,柏潜也没问我为什么哭,只是耐心地蹲在我旁边,揽住我的肩膀。他没叫我别哭,也没有哄我,但在我哭累的时候,轻轻一碰就有双手把我的头按在怀里,抱上床后自然地睡在我身侧。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在离清晨的那几个小时里,牵着手安眠好睡。
十点左右时,我们都转醒,很默契不去提为什么哭,又为什么牵手睡觉。柏潜说想去看电影。我问他要不要去见一下KEVIN。
柏潜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我盯着他眼底的委屈解释,“他这周来我们校区上表演课。”
我穿好衣服走过来,柏潜脸上的犹豫仍没有较出胜负,便好心给他指了一条明路,“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我们三个人应该不缺话题可以聊。”
柏潜勾了勾我的手指,低下头看着脚尖说:“老师以后还有机会看,今天就我们两个人可以嘛?”
我看着他的反应忍不住笑出声,柏潜又赶忙打补丁,抬头认真地和我对视,问:“树老师,我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我有负师恩啊?”
“不会。”我用手指点了点柏潜的鼻尖道,“因为我也舍不得把你分给别人。”
去看电影的路上我们都包得很严实。我虽然近一年多没出现在公众视野,但和如今势头正盛的柏潜走在一处,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因此柏潜要在外面和我牵手,被我打掉了手背,还强行和他分前后进了电影院。
电影院的光线很暗,和柏潜坐在一起的气氛很好,我感到自己的心跳正活跃地彰显存在感。我强自镇定摸向柏潜手里的爆米花桶,矜持地抓了两颗,结果还是被小气的柏潜抓包,送进了他嘴中。
柏潜就着我的手指吮爆米花,温热湿滑的舌尖不经意碰了一下,我惊地缩回了手。
剩下的电影剧情就像糊在了我的脑子里,出电影院时我完全像不起该片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