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关系吗?”乔以棠拆了包新烟,咬着烟嘴,垂着眸子打燃打火机,“天生带来允许,文化造成封闭【注】,同性恋怎么了?少数不等于异常,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你还是少看点八卦多读书吧!丢人!”
方舟凛:“……”他也没说同性恋怎么的啊!怎么就丢人了!!!
乔以棠却是不再理他了。
凭栏远眺,远处此起彼伏一片深深浅浅的绿浪滔滔,宛如有人在山野间打翻调色盘泼下的笔墨,浅淡的烟雾自萦绕在鼻息间,很快就散开在山风中。
这个时候,尼古丁总能带来意想不到的镇静效果。
其实他也一度猜错了陆景跟程烁的关系。
甚至相当认真地思考过,到底是什么样的过节能让陆景不顾朋友颜面当众尥蹶子,直到上午回来,撞见了边想和于锦乐。
那两人若无旁人地姿态亲昵,言行举止间皆是长久共处之下磨砺出来的默契……
那一瞬间电光火石,乔以棠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同时又觉出理所当然,所有的细枝末节串着一揪而起,将思维炸开了一片清朗。
为什么于锦乐一个地道的城人说话带着北方口音……
为什么来时路上陆景让于锦乐别去“哄”边想……
为什么昨晚说程博士是陆景情敌,边想会反应那么夸张……
为什么陆景会突然跟他讨论拍拖与喜欢的问题……
细节点墨成线,这些种种串联起来,便就一目了然,包括陆景,包括程烁,包括边想和于锦乐。
其实就在不久之前,乔以棠才隐隐觉察了自己的异常。
在人生过去的十七年间,他关注的重点无非两样,生存与生活。
他无父无母,由爷爷奶奶带着长大,看着老人为了一日三餐起早摸黑,早早便懂得了生活不易。无论是跟着爷爷走遍十乡八里去帮厨打下手,还是跳级跃级不断缩短上学时间,都是想为家里减轻负担,争取早日增收。
要不是政策不允许,中学他都想跳着读过去。
后来爷爷走了,奶奶病倒,生活的担子骤然压到他肩上。
他亦无多想,毅然休学,将重心全部转移到家里,那时,奶奶的医药费和家庭开支成了他直面的最大问题……
过去是由磨难与挫折构架而成的光怪陆离,乔以棠的心志早在其间磨砺得坚强异常,孑然一身来到羊城后,他目标明确且心无旁骛,做梦都想着早一点、快一点完完全全地独立起来。
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关注点会延伸到具体某一个人身上。
说实话,现在不是动心的好时机。
可是如果控制得住,那就不是情难自禁了。
陆景身上充满了矛盾,他既从容优雅,又暴躁易怒;时而成熟可靠,在质疑外人乔以棠人格时能冷静地挑出对方的失责,时而又幼稚得带着自家狗狗跳华尔兹;明明作天作地,又每天兢兢战战地克己复礼,以老干部式养生标准要求自己……这些矛盾在他身上交汇融合,浇塑出一个鲜活又充满魅力的个体。
乔以棠像是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对这个名为“陆景”的新鲜玩意儿充满了好奇和牵挂。
数独逻辑的答案是唯一的,但陆景不是。
陆景是充满了变数与矛盾的复杂个体,乔以棠有预感,如果能亲手解开,那绝对比世界上任何数学逻辑题更吸引人……
基于情感的复杂性,乔以棠独自翻阅了不少资料,对比了概念与现象,试图通过公式用数字建模来论证昨晚在陆景面前秀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好奇、期待、憧憬、向往、甜蜜、冲动、占有欲,忐忑、猜忌与惆怅都是人类赋予“爱情”所包含的定义,可他从陆景身上投射出来的情感,并没有完整地囊括了所有,甚至直至这趟短途行,才体验到了当中的又一项占有欲。
他不喜欢程烁看陆景的眼神,不喜欢陆景因程烁而情绪波动,更不喜欢程烁仗着过去而来撩拨的胸有成竹。
但还不够概念当中的一半以上的情绪,他至今未有体验,公式数值也不达不到理想……
乔以棠长这么大,解题无数,偏就是没喜欢过谁,爱情对于他来说比数学卷最后一道大题用来拉分的最后一问还要诡谲难辩。他在爱情面前就是一个笨拙的小孩,虽然懂得了定义,甚至找到了公式,可依然是个茫然的后进生,按部就班地将情感掰开嵌入,而后发现实际匹配不上标准答案……
甚至,他与陆景之间还存在着一层不甚纯粹的资助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