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之通病,颖悟者为尤甚。 曲词并未成诵,板眼亦未记清,即要看谱上笛。 略能记忆,即想再排二支,此套未完,又想新曲。 如此学法,焉能尽善? 且转眼即忘,必至一生之曲,并无一套完全者。切宜戒之。
4. 按谱自读:
此颖悟者之病。略解工尺之高下,即谓无须口授, 自已持曲按读,于细腻小腔,纤巧唱头,不知理会, 纵能合拍,不过背诵而已。甚至有左腔别字, 缺工少尺之处,罔不自觉。而于曲情字眼, 节奏口气,全然未讲,不知有何意味?
5. 不求尽善:
今人声歌,虽属陶情之事,然既性眈于此,为何不求甚解? 苟能曲尽其妙,亦人生快事也。 何以半生所好,犹不解四声,莫辨阴阳; 甚至油口烂腔,俗伶别字,俱不更正,同流合污,有何乐趣? 识者告之,反觉多事,吾不解其何心也。
6. 自命不凡:
亦人之通病。恃自己声音稍胜于人,加以门外汉赞扬, 中人事故,遂真觉此中之能事毕矣。 其实并未入门。此等人,于人之长处,必漠不关心, 已之短处,更茫不自解。又复逢人技痒,不肯藏拙, 从此学尽词山曲海,永无进境,实为可惜!
◎第48章
老班主骄佚奢淫, 在五十而知天命的年纪死在了连名讳都不知道的女人肚上。可笑他一生四处留种,却没能拥有一个可以继承家业的孩子。而俞九如那个在管事口中注定要遭大罪的性格,却也让他被众人推举成了新任班主。
不过弱冠的年龄;
戏班班主的名头;
资质风流的相貌;
外加半个名角的身份。
这四点合在一起让他有了景公子之称, 倒还算是个雅号。可惜所谓伶人在旧时不过是达官贵人们心情好时捧上一捧,心情坏时踩上一脚的物件。即便成了名角,依旧得看人眼色过活。
“公子!”
管事步伐匆忙地跑了进来。
屋内, 俞九如身着一袭素白色交领行衣, 腰间系了条墨色的缎带,松松垮垮略显拖沓的衣袍被恰到好处地拢了起来, 勾勒出让人脸红心跳的腰身。
他左手支颐,右手把玩着胎薄如纸的茶杯,及腰的长发用玉白色的小冠高高竖起。一张脸未着脂抹粉, 却被眼角那滴泪痣衬出几分艳色。
“何事着急忙慌的?”
见他如此模样, 管事不自觉地心中一定,把话理顺了讲给他听。
“薛六爷盯上了彦琼, 一心想迎他入门做妾,说要他日日在自家院子里唱曲儿给他一个人听才好。”
俞九如听罢低笑一声, 淡灰色的眸子里沁着层寒霜,“我们揽月楼不过是个摆戏台的,又不是开窑子,怎么也搞起卖艺还卖身那套。迎一男人做妾, 说他逼良为娼都差点儿意思。”
管事愁眉不展, “这薛六爷盯上彦琼不是一两日了。他虽是个糊不上墙的纨绔,但好歹也是知府的儿子。”
两人正说着话, 蒋云出演的戏班台柱子彦琼急急忙忙地推门进来。
“公子!薛六那个狗娘养的!”
俞九如皱皱眉,“你说什么?”
彦琼出身粗鄙,说起话来也没个把门。景进告诫过他多次, 平日里倒还好,但一遇上事儿还是改不过来。
蒋云掩嘴假咳了两声,脸颊胀得微红。他走过去紧挨着俞九如坐下,嗓门也跟着小了许多。
“没说什么,公子听错了。”
看着大敞漏风的房门,俞九如又好气又无奈地责备道:“你们一个两个的现如今是连门都不会敲了吗?”
管事忙替蒋云解释,“也不怪彦琼着急,薛六把聘礼都堆门口了。全是些不值钱的玩意,但个头赛着大,把戏楼堵得死死的,客人都进不来。”
俞九如闻言微微皱眉,“看来这定城咱们是呆不下去了。”
蒋云愣了愣,“公子此话何意?”
他站起身,腿边窝着的狸花猫双脚一蹬跳到他肩上。俞九如赶忙伸手扶了它一把,目光责怪地看了眼不安生的小毛团。小毛团惯会撒娇,仰头蹭他的脖颈,三瓣嘴里发出奶奶的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