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万钦搀扶着中川秋男让其靠着墙,自己俯身把烟捡了起来,取出来一支又帮他点上,也不多言语,只是看着那些已经像木头一样的十名士兵,搞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也搞不明白这里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了。
中川秋男的脸色已经惨白,抽烟都在连连咳嗽,不过依然在坚持,他看出了胡万钦的疑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解释道:“他们在练感知能力。”
“感知能力?什么东西?”胡万钦摇着头,“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我没做什么,我只是希望军队能够更加强大,放心,没有搞封建迷信,更没有利用我所进行的实验,只是一种高强度的训练。今天你只是遇上了,其他时候的训练比现在残酷多了,昨天早晨让他们负重五十公斤跑十公里,跑完之后立即扔进演习场,在真枪实弹之中穿梭一个来回,返回之后立即进行笔试,询问他们在战场穿梭之间记住了什么,锻炼他们在恶劣环境下要保持绝对清醒的头脑。”中川秋男连弹烟灰的力气都没有了,依然在死撑着,“这批人没多久就会被分配到13军去,他们都算是军官生,虽然年龄不大,但在这之前已经进行过实战训练。越南在苏联人的支持下,一直在咱们边境动手动脚,柬埔寨那边已经打起来了,我们援助柬方的顾问团被困,因为情况紧急,又担心事态扩大,不能派就近部队去解救,呵,美国人倒是热情,说他们愿意出力出人,这不就是陷阱吗?这种局势下,他们很愿意让我们站到他们那边去,直接与苏联人对立,甚至希望我们再与苏联人打那么一次,所以我们冒险派了一个侦察排去,情况比我们想象中好太多了,但士兵的素质情况还有待提高,所以上面决定用战时练兵的办法重新组织一批人,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要打仗了。”胡万钦仰头叹气,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多年来自己好像是生活在井底的一只青蛙,只看到头顶那么大点的天空,以为外面真的平安无事,“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接手后面的事情?”
“一号首长已经决定访美了,这就是信号,在他访美期间如果苏联和越南方面还不收敛,战事就真的无法避免了,我知道美国方面提出了援助计划,但我们拒绝了,在家门口打仗不需要他们,但是要靠他们的情报,美越战争结束之前,中情局在越南埋下了很多种子,这些个种子已经想尽办法把他们手中所绘制的地图和相关的军事情报送交给我们。还有,让你接手这一切,是早先就定下来的,峡公去世之前,点名提到过你,说你有将帅之才,也是员副将,但只能放在安全机构,不能步入军方任职,他说你是‘可在暗中吟而不可在明中啸’,我和白翎也全力推荐你,路已经铺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下面这一仗很关键,决定你的未来,也决定整个0021的走向。”说到这的时候中川秋男偏头看着胡万钦,嘴唇已经发紫,“我死了之后会保佑你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大富大贵你不要想了,咱们最终的目的不是这个。”
胡万钦搀扶着中川秋男坐下来,问:“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按照日本的传统,人死后骨灰得带回老家,否则成不了佛,对吧?”
“老胡啊,我都安排好了,我死了之后骨灰一分为二,一部分送回日本安葬,一部分撒在无人区。”中川秋男脸上带着笑容,“我终于又可以回到日本,又可以留在我深爱的中国了,你们是个伟大的国家,但是国土面积太大,人口太多,素质相对低下,百姓容易被煽动,点火就着……”
胡万钦点头:“日本的传统是,骨灰不能分开,其实中国也是,你这么做……”胡万钦刚说到这里,发现中川秋男的脑袋已经垂了下去,手中那支烟也已经渐渐烧尽,烧到了他夹着烟嘴的手指。
胡万钦深吸一口气,又回头来盯着远处那些依然站着一动不动的战士,抬起胳膊来将中川秋男搂住,紧紧地靠着自己,深呼吸了好几口,强忍着眼泪不要流下来:“中川,别这样,我知道你和白指导员最喜欢玩这一套,一会儿装成是国民党特务,一会儿装成是腐败干部,指不定还会装死,你说吧,你们跟我玩这个有什么用?咱们都不是年轻的时候了,都老了,老得走几步路都想坐下来写歇半小时,我知道你累,行,你休息休息,给你半小时的时间,给我睡足了,养好精神起来陪着我继续往前走,听明白了吗?喂……”胡万钦轻轻摇晃着中川秋男,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已经开始发凉。
“醒醒呀,该走了,该起来陪着小胡继续走了,一个个都走了,把我一个人丢下来算什么?”胡万钦眼泪涌了出来,紧紧地抱着中川秋男,贴着后面那堵墙,他并不知道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这个首长的身上,但没有人敢靠近,大家都静等着,空气中弥漫着酸酸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