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慕辰依稀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眼熟,一年前城中桥头,两人因胡族少年之事产生分歧,对持的架势确与今日十分相像,只是萧焕脸上的神色,比之当初还要不耐与郁沉。
虽说这一年刘慕辰大多数时候都在府里埋头苦读,但有萧炎在侧,该了解的事却是一点也没少。自胡族少年那事之后,这两人虽然明面上无甚变化,但暗地里萧允似乎渐渐对萧焕生出诸多不满,甚至还意图拉拢萧焕手底下的几个几名官员。
萧炎起初同他说的时候,刘慕辰还觉得有些不太靠谱,可如今看萧焕对萧允的态度,又实在不像只是为了一个伶人而争。
萧允扬了扬唇角,那笑容颇有些不以为然,他道:“大哥消消气,不然若是传了出去,父皇又该责大哥为了一个伶人失了储君之仪了。”
刘慕辰下意识地看了看萧炎,这萧允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专挑萧焕的痛楚下手,想起一年前他因自己的事和萧炎大闹一场,最终被萧世显禁足好多天的事,刘慕辰便忍不住一阵唏嘘。
虽然那事归根结底好像是他策划的……
萧焕目光沉沉,他直勾勾的盯着萧允,那一瞬空气仿佛化作了粘稠的甜液,搅得人通体难受,然萧炎似乎还嫌这出戏不够有趣,继而唯恐天下不乱道:“旁人怎能与我家曦源相提并论,四弟不必担心大哥,虽说是色令智昏,却也不是什么色都能做到的,大哥这回一定不会重蹈覆辙,失了储君之仪的。”
此话一出,不但萧焕面露怒色,就连他怀中的亦繁亦是一阵尴尬,刘慕辰用胳膊肘暗暗捅捅萧炎的腰,示意他莫要口无遮拦。
萧炎漫不经心地扬了扬唇角,萧焕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又看看萧允,最后对顾娘道:“今夜这楼我包了,旁人不得入内。”
顾娘一听,嘴巴顿时张的跟鸡蛋那么大,待反应过来后,喜道:“是是~哎呦,太……公子真是好气派,我这便让里头的客人撤了。”
顾娘福了福身,在路过萧允时朝他讪讪地赔了个笑,萧允蹙了蹙眉,他偏头去看萧焕,后者却已搂着那叫亦繁的少年进了楼。
萧允沉默片刻,他转过身,目光恰好与萧炎对上,微微垂首看了眼他身边的刘慕辰,萧允意味深长道地笑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
萧允没有往下说,只是阴阳怪气地笑道:“七弟说大哥不会色令智昏,但不知将来七弟又会如何?”
萧炎搂紧刘慕辰,不答只笑:“不劳四哥费心。”
萧允这回没再与萧炎针锋相对,他抬眼看了看头顶被灯火照得发亮的“寻玉楼”三字,片刻,他悠悠转过身,背影淹没在人流中,不知是不是刘慕辰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的萧允有些不太一样。
“人都走远了。”萧炎看着刘慕辰若有所思的神情,故意打趣道:“你何时对我四哥也这么上心了?”
刘慕辰哭笑不得,他想起之前萧炎说的话,忍不住道:“你方才那番话可是把太子又得罪了一番。”
说什么萧焕不会色令智昏,可不就是说他找的人不够绝色么?还非要把自己扯进来,生怕别人想不起去年的事一样。
“我说的是实话。”萧炎笑了笑,他把头凑向刘慕辰的脖颈,不以为然道:“反正我得罪我大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心里图个痛快就好了。”
刘慕辰无奈地笑了笑,只觉萧炎近来是孩子气得愈发厉害。
“咳……”一旁静默不语的韩勋忽然出声。
刘慕辰看了他一眼,后者见自己面前抱在一起的两人无甚反应,忍不住道:“再不走,墨香坊就要关门了。”
刘慕辰眨眨眼睛,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同萧炎对视一眼,两人看着韩勋的目光尽显调侃之意。
韩勋生性坦荡,心头一旦认定什么,自不会藏着掖着,只是被刘慕辰和萧炎那么一看,终有些无奈,想想从前是他对着他们喜闻乐见,如今却是反了过来,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石质坚实、润滑细腻……”魏青寒拢起袖子,他用手里的墨锭在墨盘上轻轻打了几个旋,赞道:“发墨如油,实乃砚中极品。”
魏青寒悠悠放下墨锭,朝韩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多谢你了,阿勋。”
刘慕辰和萧炎还有一众人躲在院中一隅观望屋里的动向,他见自家师父那一派温文尔雅的风姿,脑海里不禁蹦出前两天记下的一句话: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