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已过,未几时,金阙城已东风徐来,杨柳吹拂,无处不见春光。
正值乍暖还寒时候,青衣巷的小童已挎上小布包,玩耍着奔向学堂。
孩子头儿狗娃冲在最前头,最先看见花兰卿朝青衣巷走来,欢喜地大喊大叫:“是花叔叔!——花叔叔回来啦回来啦!!”
花兰卿挨个儿摸了摸那些圆溜溜的脑袋瓜儿,笑眯眯地说:“到了学堂,要听夫子的话,不要调皮捣蛋,知道么?”
狗娃恶狠狠地举了下小拳头,鼓腮帮子:“嘁,那个老头子,他再敢打我手心,我就、我就烧他胡子!!”
花兰卿不觉莞尔,拍了拍狗娃的后脑勺,笑道:“快去学堂吧!迟到了,打你们手心,又要哭鼻子。”
“才不会哭鼻子呢!”
……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跑远了。花兰卿掩住眼底的落寞,推开院门,庭院角落的几株油菜花竟已冒出了金灿灿的花芽儿,为这院落平添了一抹喜人的春|色。
花兰卿走到花墙下,凸起的小土包上缠绕了牵牛花,冻土消融,隐约可见几丝绿意。
春归大地,春雷滚滚,牛毛细雨绵绵朦胧。
花兰卿坐在窗前,良久,几不可闻地低叹:“春天来了……”
皇城,凤鸣殿。
夏景桐精神不济,春困嗜睡,唯一作伴儿的夏景鸢不知为何突然出宫去了,清冷的宫殿只留他一人。
……想出宫啊!
他无聊地趴在窗前,手伸出窗户,去接那些冰凉的雨丝。
“这个时辰,不知道大哥在做什么?”
甩了甩湿淋淋的手,夏景桐起身离开凤鸣殿,溜去御书房翻找出宫的令牌。
然而,天不遂人愿,夏景桐手持令牌一路不停歇地进了太子府,太子却不在。
——意外遇见了太子师上君雪。
这位太子师与那些老气横秋的太傅迥然不同,面相异为年轻,但周身笼罩着一股肃杀冷俏的气息。
上君雪正忙着指挥家仆搬东西,视堂堂七殿下如无物。
夏景桐觉得稀奇,还没有谁敢在他面前摆这么大的谱子。这上君雪身为太子师时常在宫中走动,说是不认得他,也未免太牵强了。
直到装满了马车,上君雪忽然转身走过来,说:“劳烦七殿下去一趟青衣巷,将东西交给花十二。”
夏景桐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道:“你让本宫当车夫,替你送东西?”
“不然呢?”
上君雪冷冷看他一眼,眼神阴冷幽深,隐有几分克制的锋锐的戾气,又道:“你的救命恩人,还要旁人去报恩?”
救命恩人?——谁?
夏景桐愣神的工夫,便见上君雪潇洒利落地离去了。
一旁的家仆见状,皆绕道而行。
可惜老管家还未开溜,便被揪住了胡子,回头看见夏景桐阴狠使坏的脸,顿时吓得哇哇大叫,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嘴里胡言乱语说什么:“殿下饶命,老奴花甲之年,膝下几个小孙子不足两岁,还不会叫‘爷爷’,老奴、老奴还不想死啊——”
“住嘴!——本宫问你,这上君雪什么来历?”
一声怒喝,老管家吓得哆哆嗦嗦,夏景桐仍横眉竖眼,恨道:“——区区太子师,敢在本宫面前摆架子,还敢指使本宫,谁给他的本事?”
老管家想起以前夏景桐经常说的,于是战战兢兢答道:
“上君雪大人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细雨淅沥,烟雨蒙蒙。一辆马车驶进了青衣巷,雨打青芽儿嫩枝,几个顽童踩水跑了过去。
夏景桐掀起车帘,向外张望,恰好看见两个扎着朝天小辫儿的小孩儿蹒跚地往前跑,小身板儿一摇一晃,几次险些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