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阙幽幽笛声哀怨婉转,天引卫、御林军诸人皆四肢疲软,头脑浑浑噩噩,皇甫端和同样神情痛苦,却还是死死搂着夏景桐。
上君雪站立不住,提刀半跪在地上,望向朱华宫之巅的花十二时咬牙切齿。
就在此时,一颗玉石弹向琉璃瓦,发出一声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叮!”
如一道白光在眼前炸开,云雾尽散,周身一片神清明朗。
镇魂歌戛然而止。
远处,只见夏帝龙袖遮掩下的手依然保持着屈指弹出的手势,看见花十二背上的包袱,忽地勾唇,傲然一笑。
花十二只觉得喉头涌上一股甜腻的腥气,勉强咽下去,轻身飞落在皇甫端和跟前,目光落在夏景桐身上时,一双狡黠深邃的狐狸眼霎时变得阴沉。
下一刻,花十二拾起皇甫端和的佩刀“莲姬”,划破手掌,瞬间血流如注。掀开夏景桐的衣袖,血流在手腕处浅淡无痕的花瓣印记上,形成小小的涡旋,当血液被吸食殆尽,印记开始变得鲜活生动。
皇甫端和手臂上的印记也恢复如初,不再感觉到疼痛。
“他没事了,对吗?”皇甫端和缓缓抬头看他,目光里充斥着一片颓败的血色。
花十二没有吭声,起身望向夏帝,神态凛然不惧:“放了夏景桐,我给你想要的。”
“朕若放了夏景桐,如何堵得住万民悠悠之口?”
花十二解下包袱,只道:“家师渡景唯一的遗物,浮华图。”
上君雪闻言神色冷凝,刀锋指着他:“当年渡雪时将私塾付诸一炬,先生怎么可能留给你遗物?”
花十二望了他一眼,尽是刻骨的森然,打开木匣子,取出一幅画卷,深沉的目光仰望夏帝,朗声道:“浮华图世间绝无仅有,换夏景桐一命,应还是不应?”
夏帝抬手支额似是沉思,半晌缓缓开口:“朕杀了他,再杀了你,依然可以拿到浮华图。”
花十二却道:“罪民不敢拿区区一幅画威胁圣上,今日只是挟先生当年十景陵渡口的情意,恳求圣上饶过夏景桐。”
十景陵渡口,落樱残雪。一问一答,杏雨梨云沾衣欲湿,如今想来,竟已过了二十一个春秋。
夏帝的手指在袖中紧握成拳,长眸微垂,道:“渡景跟你说了什么?”
“家师只说过十景陵渡口与君初见,其他的只字未提,”花十二顿了顿,又道:“家师名唤‘渡景’,十景陵渡口,正如圣上诸位皇子名讳中‘景’之一字。”
夏帝闻言,斜飞入鬓的眉尾有霎那间的纠结,狭长威仪不失俊美的龙目转向御林军,忽然间沉默。
花十二的内犹如心翻滚着惊涛骇浪,怦怦心跳如雷,握着画卷的手渗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
许久无言,期间凤瑶皇后被笛声吸引走出了朱华宫,看见夏帝缓缓伸出左手,对着花十二张开五指。
薄唇轻启,吐出一字:
——“准。”
一字落下,夏景晖只觉得惊心动魄。
下一刻,只见花十二将画卷向上一抛,画卷在空中徐徐展开,娇憨的顽童围着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嬉闹,青山黛水漂游,周围遗落了一地染血的锦花。
三千世界花非花,血染尘埃乱浮华;
山中老朽清静地,提灯夜雪映寒鸦。
十景陵渡口,浮华乱世,再回首,只见彼岸花开轮回陌路。
展开的画卷又在空中徐徐合起,飘落到了夏帝伸开的手掌里。
夏帝将画卷收到身后,拂袖离去,威严淡漠的声音回响在天际:“夏景桐流放东海,即日启程;夏景晖禁足长镜殿自省思过,花十二擅闯皇宫,收押听候发落。其他人等,天引卫抹杀。”
诸多御林军血溅朱华宫,朱华宫之乱秘而不宣。
以此为契机,三皇子夏景晖禁足、七皇子夏景桐流放,又有九皇子夏景鸢生死不明,朝廷势力流向太子。
太子一朝得势,当晚踏进刑部大牢告知花十二:
“夏景桐已经启程去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