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谢了,花十二整日对着荷花池里的莲蓬流口水。
“等过些日子,就有不花钱的莲子吃了。”
反复唠叨几次,连小柒都嘴馋了,等到铺子打烊就去找夏景桐,追问:“先生,莲子怎么做才好吃啊?”
夏景桐想说他不喜欢莲子,但又不忍心打击满脸期盼的小柒,只好每次都绷着脸说:“教你的功课都学会了?”
于是花十二经常看见书房灯火通明,小柒苦着小脸儿读书,旁边的夏景桐手持戒尺神色冷然,观之肃然起敬。
空暇时,他就靠在书房外的柱子上往里看,如果没有杂事打扰,他能看半个多时辰。
夏景桐每次看他站在外面一动不动的身影,都觉得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还看得特别认真。
只是偶尔会觉得那身影很孤寂,像一根刺,不知何时扎进了心里,不疼,但很不舒服。
甚至难受……
“先生,我好困。”
小柒突然放下书,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去睡吧!”
夏景桐也觉得自己脑袋疼了,看小柒欢喜地跑出去跟花十二说话,花十二脸上宠溺的微笑在月色下尤其温柔,突然意识到他对自己从未这样笑过,从始至终他都是谄媚的、讨好的,市侩而虚伪的。
“如果我不是七皇子,你还会对我好吗?”夏景桐冷声问他。
花十二目送小柒回房,闻言,惊疑地回头看夏景桐:“殿下怎么这么问?”
“回答我!”他看上去面色不善,隐有怒意。
花十二更加疑惑,但还是老实回答:“无论你是不是七皇子,我都会对你好。”
“那我要你杀了上君雪,你去杀吗?”
花十二苦笑:“我不想骗殿下,我不会杀上君雪。”
夏景桐大怒,抬手一巴掌赏了下去,哼笑:“你对他这般好,他却一心向着太子,还是父皇的宠臣。”
“我知道上君雪打伤了殿下,可那是奉旨行事,若论对错,殿下杀幕莲郡主在先,扰乱御赐的婚宴在后,换成寻常百姓早已人头落地。殿下如今非但不知悔改还诋毁上君雪,落得今日人人喊打的地步,才真的是――”
“――闭嘴!”
一字一句如刀似剑,夏景桐从来不知道他敢当面说这些逆言,下意识扬起胳膊。
“我没说错,殿下分明是活、该!”抓住他又要搧下来的手腕,拉到眼前,花十二盯着夏景桐的幽绿的眼眸简直像是饥渴的猛兽,迫不及待地要将猎物撕咬。
夏景桐只觉得手腕疼得可怕,依稀听见骨骼断裂声:“放手!你这蛮子!你弄疼我了!”
突然一股灼烫的气息喷洒在鼻端,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唇舌被撬开,蛮横无礼的力道吞骨入腹般搅弄着舌蕾,鼻端、嘴里充斥着花十二带有脂粉味的气息。
“你……唔……”
手指拈了个蛊诀,还未成形,被花十二捏住手腕带到了近前。
“殿下,你该知道你的蛊……在我眼里……不值一提。”刻意放慢拉长的声音在耳边辗转厮磨,听在夏景桐耳里,无异于夏日一道轰隆雷闪。
夏景桐面无表情地将视线落在受他钳制的手腕上,听见自己异常镇定地说出:“花十二,放手。”
花十二看向他的眼神近乎痴迷,这时微凉的冷风灌进书房,吹动门窗呼啦作响,他怔了怔,幽绿的眸子逐渐黯淡下去,慢慢松了力道。
夏景桐转身走出了院门
花十二跟上去
书房大敞的门窗呼啦灌进冷风,吹开又合上,嘭咚嘭咚,声音传到远处的街巷,在这个夏末秋初的时节显得几分寂寥萧瑟的意味。
金阕繁华,花灯彻夜通明,远看如簇拥着银河的璀璨星光。
而柳曲街处在金阕一隅,以异域商贩居多,贩夫走卒流氓匪徒掺杂其中,可谓鱼龙混杂,再加上官府无人管制,治安十分混乱。
安分的人家关门闭户,夏景桐一路走来,除了身后的脚步声,依稀可以听见暗处的骚动。
他硬撑着虚弱的身子走出柳曲街,迎面看见一家客栈,便走了进去。
柜台后一个汉子正在对账,看见夏景桐进来,憨厚的脸立即笑成了褶子:“黑子!赶紧儿出来,有客人上门!”
夏景桐看见一个扎着朝天辫的小童一蹦一跳地跑了出来,柔软发黄的胎发跟着一蹦一跳,声音脆生生的像铃铛:“阿爸说的客人是你吗?”
夏景桐点头,汗湿的额发挡到眼前,他不舒服地撩到耳后。
“哇哦……”小童突然瞪圆了眼睛:“大哥哥好好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