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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梧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麽别扭的人,就连在饭桌上都没有给寿星好脸色,甚至控制不住地往话里加刺,幸好炒气氛的人多得是,这个生日宴才不至於败了兴。

从饭店出来,沈梧一个人在前面走得飞快,远远地听见後面几个人在继续先前的话题:“苏夏,你回国时可以住我家。”

“我家也行,前提是到时候我能买得起房。”

苏夏一一答应了,加快脚步追上沈梧,声音微微地透出些紧张:“你呢,我能住你家吗?”

沈梧心里一动,侧头看著他:“你想住多久?”

他的语气透著一股不耐烦,苏夏犹豫一下:“十天半个月吧。”

沈梧的心脏蓦地沈下去了。两秒锺前他还抱著微弱的希望,以为苏夏会说“一辈子可不可以”,现在看来自己纯粹是酒喝多了,居然开始学小女生一样瞎幻想了。他闭一闭眼睛,把对自己的厌恶反弹到苏夏身上:“要住这麽久?”

“……”

“随便吧,”沈梧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麽了,下午吃的蛋糕像是变成了火药,而苏夏的出尔反尔就是靶子,怎麽打都打不够,“随便你住多久。只要到时候我有房没结婚就行。”

苏夏明显愣了一下:“你打算什麽时候结婚?”

“不知道,不过那时候你早就在荷兰了,肯定没法参加我的婚礼。”

“沈梧,”苏夏有些理解了,笑著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其实我──”

沈梧直直地望著他,却没有等到下文。这番剖白被电话砍断了。

“衡毅找我,”苏夏挂掉电话,转头跟沈梧解释,“你和袁林翰他们先回去好了。”

“好。”沈梧点点头,失去了刨根究底的兴致。

苏夏想了想,又笑著提议:“或者你也去吧,我跟衡毅说一声。”

“算了吧。”沈梧像是被刺到一样,猛地往後一缩,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我可不想被他靠著,然後被看成同性恋!”

苏夏停下脚步,笑容僵在脸上。沈梧後知後觉地反应过来,恨不能扇自己两耳光。他拼命想要说些什麽来弥补,最终还是没来得及。後面那帮家夥跟上来了,打破了他和苏夏之间的尴尬,也夺去了他道歉的机会。

沈梧躺在床上,心情跌至谷底。也许是昨晚的亲密把他捧得太高,所以白天才会为了那麽个微不足道的原因失态。他能听见对门宿舍乱哄哄地闹成一团,正猜测苏夏会不会在生日这天和衡毅勾搭上,这次他不敢腹诽他们没眼力了。

他从来都很少深究某些事情,自然就会乐观得过了头。他想当然地认为苏夏喜欢自己,想当然地认为晚安吻就意味著爱情,想当然地认为苏夏去了荷兰也没什麽,将来总是会为自己回来的。可是经施尧一提醒,他才发现这些想当然的东西,全都没有证据来支撑,一切都像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他突然觉得很委屈。

苏夏推开门的时候还在讲电话,声音又轻又柔和:“我到了,谢谢……知道,知道,你路上小心。”

沈梧觉得自己知道电话那头是谁,心里的委屈一刹那变成了怨气。他不想在这种时候面对苏夏,只能丧气地闭上眼睛装睡,同时竖起耳朵听对方的动静。

苏夏带著满身的酒气爬上床,沈梧能闻见酒精的气味越来越浓,最後来到头顶上方,随即左脸被一只冰凉的手盖住了。

“沈梧,”苏夏低低地叫他的名字,“沈梧。”

沈梧决定装睡装到底,无论对方做什麽都一概不理会。

苏夏又连著唤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他停了一会儿,突然笑出来,曲起食指开始描摹沈梧的轮廓,夹带著酒精的气息全数喷在沈梧的脸上。

沈梧紧张得全身僵硬,心跳的声音震得鼓膜都一颤一颤地疼。他隐隐觉得该发生些什麽了,却不好意思立刻就醒过来。再等一下吧,沈梧暗暗地为自己打气,数到十,数到十就睁眼,只要再过十秒锺,就可以把窗户纸捅破了。

沈梧数得很慢,一个数一个数小心翼翼地往外蹦,像是肩负了天大的重任。数到8的时候,苏夏的手挪开了。沈梧听见他慌慌张张下了床,卫生间里传来呕吐的声音。还在对门聊天的袁林翰冲过来:“怎麽了?你怎麽了?赶紧漱漱口……”

这下说什麽都不能醒了。沈梧绝望地睁开眼睛,从来没有过的巨大失落在胸口泛滥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