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杜鳞再次清醒过来之后,就发现他正伏在一个人的背上。
丰厚美丽的长发湿漉漉的,氤氲着水气,正被他的脸压在下面,熟悉的体味笼罩在他身旁,手下富有弹性的肌肤触感,带给他难以言喻的真实感和安全感。
「没死啊」
脑袋里慢慢回忆起最后的那段记忆,杜鳞顿时吓出后背一层冷汗。不过他身上衣服都吸饱了水,湿漉漉的,也分不出哪里是水哪里是汗,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不过,那么大的漩涡都没能死成,他的命还真够大的。
「醒来了?」略带沙哑的低沉声音这样问着,随后托着他的手臂松了一下,看来是想将他放在地上,但是一直背着他的那个人身子踉跄了一下,结果两个人一起滚落到地!
「哎呀!」屁股一接触到地面,浑身骨节就像是散架一样,痛的杜鳞眼泪顿时飙了出来!
身边传来粗重喘息声,江无畔的情况貌似也不怎么妙。
「江、江大剑客,你怎样了?」听到江无畔的气息断断续续,而且微弱的不得了,杜鳞顿时慌了,也顾不得浑身痛苦,慌忙凑到江无畔身前查看他的情况。
「没没事,只不过是有些脱力」
「我虽然不懂医术,但你也不能把我当傻瓜啊!」杜鳞顿时怒火冲天,傻子也知道江无畔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这不正常的呼吸声,别说是武林高手了,就算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也不至于糟糕到这种地步。
「呜」江无畔身子一抖,再也忍不住的蜷了下身子,这向来坚强冷硬的剑客,此刻身子居然在瑟瑟发抖。
「江无畔!江无畔!」杜鳞顿时慌了神,现在是要怎样?白雉不在身边,他又不懂医术,江无畔的情况这样不妙,不会、不会就这样挂掉吧?
「扶我向前走」江无畔感觉到体内内力再度开始四处肆虐,不听指挥了。
果然,还是有些过于勉强了
本来按部就班的修炼内力,恢复到往昔水平指日可待,但是他无法等那么久,只要一想到临剑庄面临的危机,他就坐立难安,一想到有蛇蝎夫人这个大敌,就再也忍耐不下去,而且他深知光是凭借自身苦修,真不知道何时才能突破境界,能将那淫妇彻底铲除,结果选择依靠了白雉提供的药丸。
结果那药过于霸道,只吃了半颗就使得内力失控至此这也算是急功近利的报应吧?
对于违背了武学基本原则这件事,江无畔也只能苦笑着吞下恶果。
杜鳞将身子勉强撑起,活动了一下,虽然还是痛得不得了,但好在没什么缺胳膊断腿的糟糕事,他还算是比较幸运的,可是一低头看到自己衣服前面一大片的血迹,杜鳞顿时懵了。
这、这这血是哪里来的?
他没受伤啊
等等!
杜鳞想起方才他是趴在江无畔的后背上
「江无畔你」杜鳞将跌坐在地上的江无畔扳过身来一看,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方才脑袋混乱一团都没有注意到,江无畔身上原本破烂的白衣更加破烂了一些,而撩开长发所裸露出来的后背上则是一片血肉模糊,他衣服上的血迹就是这么来的。
而看那些伤口,怎么看怎么像是撞伤、擦伤
明明背着他逃亡的时候还没有这些伤口,难道是
杜鳞想起了自己没有缺胳膊断腿,连个大的划伤都没有。
鼻了顿时酸了起来,为什么,这人为什么会这样做,会对他这么好?
胸口好像伸进去一只手,不停地乱搅着,还一把抓住他的心脏,死命攥动,痛得他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快点临剑庄」江无畔可没时间供他在这里唏嘘感动,「顺着这条走道向前走有机关」
杜鳞吸了口气,闷闷的应了声,这时候也顾不得全身剧痛,因为江无畔比他更痛,一想到自己方才就这样压在这人的背上,这人那惨不忍睹的伤口上,杜鳞就觉得一阵呼吸不畅。
他走上前,将江无畔背在背上,脚步艰难的向前挪动。
走道既黑又长,杜鳞一手拖住江无畔的身体,一手摸索着向前探索。
他能清楚感觉到身后人的体温是那么的冷,冷到让人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的地步。
江无畔的体温其实一直很高,反而是他的体温总是很低,每次都是他从江无畔身上抢夺体温,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江无畔会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他一步一步艰辛的往前挪动着,背上的人越来越重,压的他双膝发软,几乎喘不过气了。
他咬着牙,努力向前一步一挨地走着,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更向前一点,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努力过,这么用心过。
感觉到背上的呼吸越来越
微弱,他真怕背上的人就这样昏睡过去,谁知道昏睡过去会不会就这样醒不过来,他慌忙道:「江大剑客,说些什么吧?说些什么」就连杜鳞自己都听出自己声音的颤抖,以及鼻间的那一丝泣音。
「唔」肩膀上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
「江大剑客,你我都认识你这么久了,好吧,大半年的时候也确实不短,可是我对你还是不太了解你喜欢吃什么?」
「嗯都可以」
「那、那喜欢做什么?」
「练剑」
「除了练剑呢?」
「悟剑」
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杜鳞还是觉得一阵郁闷,但是又是一阵哭笑不得。
江无畔的意识开始有些昏沉了,杜鳞强撑着和他说话,就是怕江无畔就这样昏过去,随后就这样死掉。
一想到江无畔会这样死在他背上,杜鳞就一阵手脚发冷。
他不是没见过死人,虽然他只是个写淫书的书生,但常在江湖走,哪能不湿鞋?他也从来不会害怕过,毕竟死人不如活人可怕,但是在这一刻,他却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江无畔,你不能死,不能死」
你现在死了,绝对会让我愧疚一辈子,一辈子想着你,这就如你的意了对不对?
我才不会让你如意!你休想用愧疚感束缚我一辈子,我还要写淫书,还要勾搭无数的美人儿陪我翻云覆雨,你教会了我男人之间的快乐,之后我还要去找个美男子接着陪我玩,当然美女才是我的主菜,我的日子要过的多姿多彩,所以、所以,江无畔你绝对绝对不能死!
一路碎碎念给自己加油打气,当走到走道尽头时,杜鳞差点直接滚到地上。
「江大剑客江无畔!江无畔!」杜鳞将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随后轻轻拍打江无畔的脸,让那人多少清醒一点。
「呜」江无畔发出一声呻吟,勉强睁开眼望着他。
「到了,江无畔!已经到了!」杜鳞摇晃着他,让他不至于这么昏厥过去,「机关在哪里?只要启动了就能把那些杀手们甩出临剑庄,你就得救了!只要回到临剑庄,就有大夫,就有伤药!」
手指接触下的皮肤冷的惊人,杜鳞感觉到心口一阵抽搐,他能感觉到江无畔的气力在一丝一丝的被抽离,这个人眼看就要坚持不了多久了。
「机关你扶我过去」江无畔喃喃说道,杜鳞慌忙将他扶到指的那地方,江无畔深吸了一口气,指着一处,道:「踢下去!」
杜鳞应了一声,顺着他指的地方恶狠狠的用尽全力一踢,踢的地方立刻非常配合的应脚向下陷落,随后就是一阵轰隆隆的声响。
「哇啊啊!」地面开始摇晃起来,杜鳞被震的左右摇晃,再也站不稳的和江无畔一起跌落在地上。
石块开始往下落,杜鳞拉着江无畔躲在小角落里,等着这阵山摇地动摇完。
江无畔垂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很重,非常重,重的杜鳞感觉到肩膀都快要被压脱臼了。
「这下子临剑庄内的那些杀手都活不了了」江无畔半垂着眼帘。气若游丝道:「挽秋他肯定先将江三他们放出来那些人手配合上机关应该不成问题」
「江无畔。」到这时候,杜鳞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什么也不应该说,他只能感觉到江无畔的气息越业越微弱,他伸手拉起江无畔的手腕,感觉到那里冰一样的冷。
「杜鳞」江无畔急速喘息了两声,「其实藏宝图残片我知道在哪里」
「你」杜鳞心中猛的一颤,他想起了师叔派给他的任务,这时候再听江无畔说起来,只为接受了这个任务的自己觉得羞愧,对于这样一个在危机时刻、就算身受重伤也要保护自己的人而言,自己那样的行为那样的背叛,只要是个还有廉耻道德的人,就无法原谅。
就算他对感情再怎么顿感,再怎么冷情,此刻却也觉得想寻找地缝钻进去。
「就在我随身长剑的剑柄处」
「别说了,别说」
「我开始还不知道:后来看到绝杀如此做法似乎是笃定我身上就有残片我们江家庄主才能继承的宝剑我检查了一下发现了」
江无畔咳嗽两声,吓的杜鳞急道:「你别说了,别说了!」
江无畔听出他声音中的惶急,微微抬头,冲他笑道:「你将残片
拿去这样你的师门也会保护你」
他脸上泥沙血迹被水洗去,脸色虽然苍白如纸,容色却更显清俊,这一笑宛如月下昙花,虚幻飘忽到让人呼吸停顿的地步。
杜鳞的呼吸确实停顿了。
不过不是被美色震撼的,而是被惊吓的。
「江无畔你」你怎么知道?那天你听到了我和朱熙之间的对话?你
「挽秋知道下九流门」
「丁挽秋他」
「下九流门对于藏宝图残片志在必得你的师兄师姐们踪影不见,这是绝佳时机」
杜鳞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在天下淫贼大会里面压根没有见到蜜蜂、白雉和朱熙他们的身影,今天正是江无畔和蛇蝎夫人对战,丁挽秋率众与黑衣杀手周旋的日子,蜜蜂他们肯定是奉师叔的命令,趁机浑水摸鱼,对临剑庄大肆搜查,以求得到这块藏宝图残片。
而留他在江无畔的身边,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什么纰漏。
却没想看这藏宝图残片居然就在江无畔身上,居然藏在那把随身不离的宝剑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