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积毁销骨

「一吃就叫爹」。

韩棋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在撒谎骗人。第二反应,就是这公认的、该死的完全不是毒药却比天下第一剧毒都要毒的秘药怎么现在还在世上?

传说中,「一吃就叫爹」乃是五十年前唐家不传密药,经由一个姓周之人因绿巧合之下在江湖上名声广为流传,此药阴毒无比,只要滚落了喉咙,那就会间歇性陷入疯癫之境,就算是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

中了此毒者,平日里如常人一般,毫无异状,但一旦毒发的时候,举凡看见活动的,不管是公还是母,一律都扑上去要亲亲爹,一口口一声声,叫得别人心肝都裂了。叫完了还真磕头,哭着抱着人家大腿不肯撒手,非要晚上滚在一起睡不可。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让人不解的毛病,就连唐门也不清楚。据说这味毒药本来就是个失败品,当初本来能炼成见血封喉令人闻风丧胆的镇门之宝,结果在最后一刻却出了差错,在旁边看顾的药童搬药的时候脚下一绊,手中捧着的需要妥善收好的各种毒物顿时向前飞去,就这么着,原本炼得差不多的毒药中多了这么多配料,相冲相克,也就成了这么一味奇毒。

虽然说和原先预期的不一样,但是效果却更加好。

自从第一个周姓高手有幸成为第一个试验品之后,在众人亲眼目赌这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侠客抱着一条路过的公狗一个劲儿地亲爹长亲爹短地,第一时间内,这味毒可就成了江湖中大侠们的恶梦。

在江湖上行走的汉子们,头可断血可流,面子却是万万不能丢!若是成了个痴呆还要抱着面前随便乱走的活物大叫亲爹,这可就让人没法子忍受了。

因此,有一段时间,基本上大家看到唐门的人都是绕路走,甚至在唐门门主出门的时候还达到过万人空巷的可怕地步,由此可见,众人对这味奇毒有多害怕了。

就因为此,唐门还风光过好一阵子。虽然五十年后的现在,当被无意中所得的十颗毒药都已经消失了,人们对唐门的恐惧还是没有减少。天知道能炼制出一次那么变态的毒药,下一次又会炼出什么更要命的毒呢?

也因此,那十颗毒药已经成了传说级别的神物,由于药效过于独特的缘故,人们早就忘记了昔日唐门起的本名,只牢牢记住那个可怕的毒效,以及那个通俗又记的别名。

真没想到时隔多年后,居然落在那个「贾老爷」的手上。

而更好笑的是,这味奇药居然会下到天下第一大盗,和发誓终身追捕他的死对头身上。

当然,最要命的还是那个变得更加变态的药效。

「本来这上面抹的是那个所谓的『一吃就叫爹』,却没想到和天王转心丹原本的药效起了冲突……哎呀,我是不否认和我抹的麻药也有点关系,但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天王转心丹。虽然那颗并不是真正的天王转心丹,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哎哎哎,我怎么又说岔了?咳咳,总而言之,这三种药的药性相互冲突抵消,却又生出另外一种药性。这个嘛,你和我都尝试过了,这被就不多说了。现在要说的重点是,虽然药性发生了改变,但发作的周期貌似不会有什么变化。因此,你也应该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了吧?」

夜猫睁大那双半吊起来的琥珀猫眼,竖起一根指头,认认真真地解说着现在的糟糕情形。

而他对面的韩棋则是面色发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对眼前最近的东西发情,到时候不管对面是男是女是猪是狗是鸡是鸭,都会扑上去一逞兽欲。」

这个不用夜猫说,韩棋也知道发作起来的可怕性。

「幸好那次各种药性相互冲撞,我们还能保留一点点的理智,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形,那就完全不知道了。是好转还是更坏?这点我也不能担保……唯一能解此毒的,就是那个人手中的解药。」

等一下。

「传说中这味药并没有解药啊?」

夜猫哎呀了一声,「那个贾老爷是个奇才,可以说世上没他弄不到的东西。因此,他有解药的可能性相当高。」

「既然如此,那他干嘛还要找你?」如果真的那么无所不能的话……

「没法子没法子,谁让那孩子一见他就没命地跑,根本连话也说不上两句。」

果然是个天怒人怨的主儿……

「因此,我们必须从那厮手中换来解药,要不然这辈子都毁了。」

韩棋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去。

他需要控制自己不会冲出去把唯一握有解药的罪魁祸首活活剁成肉泥。

他还而要解药救命,哦,不对,是救他下半身的贞操和下半生的面子,有此时候,这些东西远比性命还要重要。

「话说回来,真没想到那厮居然会拿到传说中的这味毒……不过按照我们现在的情形,这个药名也要改改才好。」夜猫捏住下颌歪着头仔细思索完全不需要注意的问题,没过多久就啪的一拍手,笑道:「『一吃就叫春』远比『一吃就叫爹』要好上太多了。」

好个屁!

韩棋恶狠狠瞪着面前笑得无忧无虑的大盗,随后闭上眼,抓紧时间让自己恢复如初。

说起来找人这个工作,并不是人手多就能办成,人力虽然是必须的,但是获得各种消息的渠道更为重要。

在韩棋花了几天工夫能让自己行动自如之后,他就立刻出发,前往寻找可能握有线索的人。

韩棋仅仅是放了只鸽子,告诉重门中人,他平安无事,只是需要办些事,隔些日子就回去。

在还不清楚那该死的春药隔多长时间发作一次的情形下,绝对不能在手下人面前乱晃,要不然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名就全完蛋了。

所以,尽管心甘情不愿,韩棋也只能想法子完成条件,随后才能回转重门。

可是,为什么那个该死的大盗也会跟上来?

韩棋努力控制自己不向后看,也不用手中的长剑招呼对方,但是那个完全不知危险的家伙却一个劲儿地往前凑。

「哎呀,韩二公子,等等我,等等我啊──」

略微卷曲的头发肆意披散,夜猫换了身俐落的短打装扮紧跟在他身后,叫声殷切,配合上那张无辜可爱的嫩脸,成功博得周遭雌性的同情视线。

韩棋充耳不闻,加快脚步,想要快点摆脱那个该死的瘟神。

但是他的轻功怎及得上天下第一大盗,不消几步,夜猫就和他并肩而行。

「韩二公子,何苦走得这么着急?」

韩棋二话不说,抽手就给了他一剑。

夜猫哎呀一声俐落避开,旁边众人配合的惊叫了一声。

「我说过,若再纠缠,就别怪我先算旧帐!」一个字一个字恶狠狠地从牙缝里磨出来,韩棋需要用很大的意志力来压抑自己对那厮汹涌澎湃的杀意。现在时机不对,更不是清算旧帐的时候,应该先留着这小子给那个所谓的「贾老爷」找些麻烦,两相牵制才是上策,这样也才更利于自己目前的处境。

这也就是韩棋气力恢复之后,没有立刻和夜猫大打出手的主要原因之一。

有些事,生气归生气,怨恨归怨恨,但孰轻孰重却要拿捏准确,要不然他不可能在重门中做到让人心服口服,在江湖上闯出这么大名号。

「啧啧啧,我真没想到韩二公子这么不通情理,你就这么对待一心想要帮助你的人么?」显而易见,某只猫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复杂心思,又或者该说,就是因为察觉到了,才更要撩拨韩棋可怜的理智,仗着现在还不至于撕破脸的优势,竭尽所能地欺负对方。

很显然,这后一种理由显然更符合夜猫的性情。

「滚!」

「啧啧,你这句话就说得见外了。之前一个劲儿地追着我不放,日思夜想就是拴住我,可如今一吃到嘴,就想着往外面推了?」

「夜猫,若再说这种笑话,小心我剑下无情!」

夜猫嘿嘿笑着完全不以为意,可怜的是周遭看热闹的众人被韩棋凶残凌厉的眼刀杀到,变成一堆石雕。

「若不想让我说这话,就不要做出这种小孩子家才会做的事。赌气和解药,到底哪个重要?」

到底谁才是小孩子啊?谁啊?

韩棋强行压抑下口中即将脱口的吐嘈,硬邦邦将话往他头上一甩,「没了你,我照样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