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并非阳光 风弄 4850 字 4个月前

我失去了如此珍贵的,没一人一言安慰。

更可悲是,事情糟到如此地步,却还没去到最尽处,还能继续惨重下去。

我孤零零在清冷小房中哭死过去,清晨,又被阿旗摇醒过来。

我睁开红肿疼痛的眼,往上看,「阿旗?」

「君悦少爷,有消息了。」

我吃了一惊,弹簧般坐直起来。

阿旗说,「我们运气算不错,宁舒虽然不安好心,不过警方似乎并不知道事情始末,并没把这事看得太要紧。证人也只是暂时转了去酒店,以策安全。」

我松一口气,「幸好。」

若证人受到警方严密保护,甚至藏去安全屋,要对他们下功夫,可就麻烦多了。

阿旗神色比昨天轻松多了,点头道,「地址查出来,剩下的事林信会办,有钱能使鬼推磨,大笔钱砸下来,不怕那证人不识趣,也要惦量一下自己够不够分量惹这桩事。就算他不爱钱,总不会不爱自己的命吧。」

我心事沉重,偏被他一言带起,兴奋之色顿去,满面黯然。

阿旗彷佛也察觉出来,静了一会,才问,「君悦少爷,昨天在这里过夜?」最简单平常的语气,听不出一点异常。

不见我答复,他便轻描淡写说,「这房间虽然小,不过方位很好,南。如果君悦少爷想在这里小歇几天,今晚我就叫人换一床新枕被过来。」

他说,「这里的枕被,自从君悦少爷用过后,安老大都不许人随便换走。」

我掉头去看床上。

真的,一仔细瞧,都是熟悉的被色。我用过的。

我问阿旗,「安燃现在在大房?成宫亮昨晚和他一起?」

阿旗蹙眉,「我昨晚已知道君悦少爷暂换了房间,今天接到林信通知就直接过来了。大房那边还没有去看过。不然我现在过去看看找个人问。」

我摇头,「不用了。」

长长的,吐一口气。

阿旗问,「今天回公司吗?」

我点头。

不回公司,能去哪里?

那曾和安燃无数次相拥入睡的大房间,已不是我能去的地方了。

我回到娱乐中心,仍旧的前呼后拥,气势过人。

纯白西装,笔挺烫贴,在众人交错的羡慕视线中,被奉承得更为尊贵。

没人知道,我一无所有。

这副好皮囊,盛满了一加仑一加仑,无止无尽的,艰难,和绝望。

即使如此,我却不得不继续昂头挺胸,这样走下去。

无他,因为已没有什么可以支撑了。

我想自己唯一能做的,是把这要命的事对付过去,并不奢望这样能挽回安燃,我只是单纯的残留着那么一点意识。

我必须,必须,找到一件,能让自己更苦更苦的苦差。

这是和天赌气般的自毁,人就是这样,有一点痛,你寻尽各种方法舒缓,但若痛到极点,就会发泄般,咬自己的手,咬自己的唇。

不为得到解救,只为表达绝望。

办公室内,我不断找事情,没事情,就看那些永远看不明白的书,一边看,一边等待林信消息。

按捺着,不向任何人过问安燃。

他在别墅?或出门了?

正和成宫亮谈笑,还是独自倚在沙发侧边,静静看书?

昨晚,我心碎着后退,转身那刹,他到底,有没有看着我的背影消失?

很多很多问题,浮上心湖,如一个个充满气的倔强皮球,带着暗哑的血色,被按下去,又浮上来,此起彼伏,从不曾真正的沉下湖底。

但,我咬牙,忍着不问。

装给自己看,我已经认输。

承认了,退出了,知错了。

道歉,转身,在寂寞房中沉痛反省,痛哭一场,就当它结束。

骗人!

骗自己。

行尸走肉般,到头来,却又被林信一个电话戳醒。

「不答应?」我拿着电话,惊讶过甚,忘了仪态地对着那头的林信大吼,「怎会不答应?林信,你到底办的什么事?我说过,他们要多少给多少!」

「君悦,他们不爱钱。」

林信的声音,镇定得可恨。

我切齿,「不爱钱?那他们爱不爱命?」

林信说,「他们很爱命。」

我说,「那就好,告诉他们……」

「所以他们一定会在法庭上如实作供。」

「什么?」

林信沉默后,说,「君悦,宁舒插手了。他放话出来,证人如果推翻口供,日后休想安生。」

潺潺冷汗,从脊背上冒出来。

林信说,「警方承诺提供保护,宁舒施加压力,要求的又是合理说出真相。君悦,换了你是证人,你也知道应该站哪边。」

「安燃,」我喃喃道,「当然是安燃。」

「君悦……

我不知道林信还想说什么,猛地砸了桌上电话,把自己藏在空空软软的沙发里。

想念。

想念这有点粗糙,却又柔软的感觉。

它从我进驻娱乐中心的第一天起,就已存在,我却没有在上面舒适过一回。现在,却忽然深深的,深深想念起这被包裹的感觉。

陷在里面,拔不出来。

用不着拔出来。

一如昔日,只要顾着自己就好,哭泣哀求,伤心绝望,去爱或恨。

别把旁人生死交到我手上。

别逼我迎面对着一重一重巨浪,却连闭上眼睛的权力都没有。

我不想做任何人的保护伞,尤其是安燃。

那太沉重。

太难。

我保护不了!

林信在我甩了他的电话后,匆匆赶回,和阿旗一起来到办公室,看见我如受到惊吓的懦弱小兽,缩在沙发里,颤得毫无尊严。

「君悦,起来。」林信过来,把我从沙发中扶起来。

我恐惧起来,对他摇头,「林信,别这样。」

我求他,「不要又来说什么我要保护安燃的话,我做不到。你明白吗?我根本做不到。」

我哭着说,「我一无是处,我承认,我没用。林信,你帮帮我,你去救安燃。」

我仅存的力气都用在十指上,紧紧抓得他笔挺西装皱成一团,不顾颜面地恳求,「你比我有本事,一定可以解决这事。林信,安燃不可以坐牢,你一定要做到,我一直都信任你,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必须帮我这一次。」

「我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