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ˇ

花景生 多云 3533 字 4个月前

就在文人学子们心怀忐忑猜测感慨赞叹步入夜阑灯火之中时,在林芳阁后阁二楼大厅里,愁眉苦脸正低头默立,自我罚站,唐怡知道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便退到厅门边守候着。

“你们俩也知道今天办事疏忽呀,怎么竟让殿下喝那么多酒?”景生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凝肃,看着身侧斜倚在长案边的明霄,发现他面上霞绯浓浓,竟比刚才又醉得深了。景生拧紧长眉,真是又心疼又无奈,知道无法责怪阿鸾,也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愁眉苦脸的错,但此时,除了责备自己人间接劝说阿鸾,景生也别无他法。愁眉苦脸自然深知自家万岁爷的用心,也不辩解只低头听训,

“你们知不知道殿下眼疾刚愈不宜饮酒?这几天又奔波劳累,身体早都乏透了,如此过饮只会伤及脾胃。”景生的话虽是说给愁眉和苦脸,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明霄,见他纤细白皙的手指把玩着腰间挂着的玉佩,眼眸低垂,唇角却倔强地抿得紧紧,对自己如今的话语毫不理睬,不禁更加焦灼,

“伤了身体可如何是好?又要喝苦药慢慢调理了。”景生再忍不住,干脆扭头直接劝说起身边半倚半坐的人儿。

“伤了心岂不更糟,却是吃苦药也调理不回来的了。”明霄依然眼帘低垂,口中凉凉地说道。

——呃?屋中几人听到此话都是心里一跳,小怡虽不知道内情,但也看出今天明霄心事重重,却又强颜欢笑与众人周旋,自然更加辛苦。不禁远远地瞪了小花儿一眼,这家伙刚恢复记忆就又惹阿鸾伤心了?

愁眉苦脸当然知道根由,此时更额上冒汗,他们早看出明霄不对劲,看似放松,实则紧张,太兴致勃勃挥洒自如了。景生心中抽痛,刚才明霄在文士们面前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是为自己着想打算,明霄虽洒脱大方,自己却不该装糊涂利用他的体贴,现在想来才发觉自己竟在河堤上和小元坐了一个多时辰。

“原本我以为林芳阁的桂花酿已经是极品了,没想到陛下比我更有口福呢。”

明霄忽地直起身贴近景生,鼻子轻轻一嗅,嗬嗬嗬地笑了,“果然是好酒,就是喝了涞河醇也盖不住这股子桂花香。”明霄眸光一扫,看向门边的唐怡,笑得更是眉眼弯弯,眼角却凝着点雾气,嗔怪地说道:“小怡今儿可不地道,你知我喝惯了茉莉烧,不敢诓我,那桂花酿和涞河醇可却都是做过手脚的淡酒,你可小心坏了林芳阁的名声……呵呵呵……”

明霄又是一阵轻笑,眼角的水雾却迅速弥漫开来,——他虽由着景生去和鸾生道别,可心底却依然盼望景生能追随他而来,依然不能对此事毫不介怀,他在这厅中与文士们讲谈饮酒甚至是长歌,眼眸和心思却早已飞得远远,可又并无着落之处,时光一点一滴如水似的奔流,好似过了百年,景生才又出现,带着一身的桂花香,带着挥之不去的惆怅,这……这怎不令明霄心伤?

“我倦了,你们慢谈吧,”明霄说着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袍袖轻拂避开景生的搀扶,“小怡,我就在后院儿那间房里歇了,好像还有一些替换衣物留在那里吧?”

明霄虽是发问,却根本不等人回答,站起身就向厅门走去。景生一时心疼如绞,想到他竟把阿鸾独自丢在东安的大街上,自己去与小元相会,不觉跳起身就追了过去,刚要伸手揽住明霄,就见那人儿已经回过身来,杏眸瞋瞋地盯着他,“陛下不是一直担心我的身体吗,那就不要跟从,容我去好好睡一觉。”说着就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出去。

唐怡匆匆回头看了景生一眼,既埋怨又担心,便也跟着明霄走下了楼。景生飞步冲出厅门,又一下子顿住,眼前闪过阿鸾醉意朦胧又倔强执拗的模样,不禁万分踌躇。

“爷,您……您别太担心,那位小怡姑娘肯定能安排好殿下的居寝,殿下刚到东安时就住在这里的。”不知何时愁眉走上前来,轻声劝慰着,“如今殿下正在气头儿上,又有了几分酒意,自然……自然脾气急躁,我看殿下内心是最向着爷的,别说爷来前殿下和文士们谈论的话题都是围绕着夏楚和睦,就只看爷来后殿下的言行也全都是为爷着想,所以,明儿殿下酒醒了,说不定就自然心平气和了。”

“这位小哥儿说得在理——”

景生正在默想愁眉之言,就听一个熟悉的圆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景生乍然回头,看到唐窦正手摇纸扇站在门边,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大先生,我们进屋谈。”景生回眸望了愁眉一眼,便和唐窦一起步入大厅,愁眉苦脸灵醒地为他们关上厅门。在外等候。

木门吱呀一声阖拢,唐窦也于同时扑通一声跪倒,手中的折扇早没了踪影,唐窦脸上的嬉笑表情也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眼中沉痛肃穆的神色,“陛下,唐窦失职,未能保护好龙魂,甘愿领罚,只是……只是我的几个女儿们,还请……还请陛下宽恕!”说着唐窦竟俯首磕下头去,砰砰触地有声。

景生急趋向前抬手将他扶起,“大先生,这哪里是你的错失,快快请起。”

唐窦站直身子,愣怔地望向景生,且不说此时小花儿已是大夏帝王,至高

无上,就单是其龙魂的身份也足以发落自己和唐门,几百年前唐门就差点因为过失而被当时的龙魂惩罚灭族,难道……难道花儿的性格为人在神魂聚合后依然如故,没有改变吗?

“大先生,未来的诸多事务还要仰仗大先生鼎力相助呢,我在此先行感谢了。”景生说着也俯首微行一礼。唐窦惊怔下,心中无限欢喜,上天怜惜,这位少年帝王当真还是那个大华岛上的小花儿,不,细看之下又觉得有丝异样,似乎更沉稳,也更胸有成竹了,除了……除了面对那位小青鸾,唐窦又嘻然一笑,手臂一晃就晃出那把神奇的小纸扇,略摇了摇,笑说道:“当初在大华,我和你爹还要你去将青鸾拐回来,如今可好,干脆娶进来便是,他明慧聪敏,真是最最恰如其分的天下后主!”

景生窘迫地笑了,走到长案前的红木椅上坐下,“这其中还牵涉着武王,他不会那么轻易地同意我和阿鸾的亲事。”

唐窦摇着纸扇,一摇三晃地走到案前站住,他并未坐下,看似随意实则恭敬地侍立在旁,“所谓天意难为,武王就是再固执也必要顺应天意,更何况如今已是天时地利人和之状,我看不如先从大蜀下手,如今被武王占据的东川暗流汹涌,而被卫恒残将把守的西川则蠢蠢欲动,迟早要掀起一场大祸,陛下宜早做部署,未雨绸缪!”

景生一听便抬眸凝注着唐窦,沉声说道:“在西川据守的可不止旧蜀残将,而是卫恒本人!就是为了鸾生和老大,我也必要将其剿灭,汉关中一带我早已布置了兵力,就等时机成熟,挥师入川,我熟知坤忘山中的那条小道,可直捣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