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生终于举起了望远镜,一咬牙,放在眼前观望着,嘴里仍在嘀咕:“我……我就想是去看看他一切可好……和他说说话……没……没打算干别的……”景生此时已别无他求,只要能和青鸾相对而坐,好好说上几句话,他已经要谢天谢地了,“你说他们……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所以就悄悄搬到别的地方住了……唉……真……”——真真急煞人呀!
——噗哧,愁眉到底没忍住,想捂嘴也没来得及,一下子就笑开了,——他们发现了什么?发现大夏的当今圣上是抢鸟大盗?可一看皇上那五味杂陈,神思不属的模样,愁眉又觉不忍,立刻解劝道:
“爷你想岔了,他们兴许只是想到处走走逛逛,觉得住在宫里不方便,所以才换了个住处,我听小秦说那位殿下把他的宠物也都带来了。”
“住在宫里怎么会不方便,他……他以后日日都要住在这宫里。”景生焦急地通过镜片搜索着,却一无所获,不由得开始冒火,“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好像只有个拿扇子的……胖老头儿?”
愁眉浑身一激灵,额上却开始冒汗,——以后日日住在这宫里,听着怎么好像青鸾已经答应了亲事?其实八字连个点儿也没有呢。
景生泄气地放下望远镜,扭头看着愁眉,神情苦恼,“我虽是这么说,此时也明白这是我在一厢情愿,他…… 他都未必知道我是谁…… 又怎能强人所难!”心里到底难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面对感情似乎除了强人所难便再无其他的选择,
“他若是住在泽兰驿馆,和……和咸安殿相隔不远,我便可以时时去看他,那……那多开心……也许……说不定他会喜欢上我……。”说到最后景生的唇边漾起恍惚的笑,星眸中华光流转,动人心魄。
愁眉见了,深深叹息,最近这些日子,但凡皇上闲来无事或是忙碌之余,便会流露出这种恍然若失又万般痴狂的表情,真真令人揪心,情爱面前,当真人人平等,此时圣上的所思所求竟然如此卑微!但此事想来前景依然十分渺茫。
“为了他要来,小鸾和老大已经搬到了宫外,哦,对了,你刚才提到青鸾的宠物,是什么?”景生忽然想起愁眉的话,一下子来了兴致,着紧地问道。
“——是几只羊和一只老虎!”就在这时,苦脸出现在舱门旁,随口答道。
——啊?愁眉和景生同时回头惊怔地望着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回答,“老……老虎?”愁眉吭哧着问,昨晚小秦也没细说,原来老虎也能当宠物,这位殿下果然不同凡响!
“嗯——,”苦脸点点头,眼光回避地望向船窗外,观赏着涞河春景,竟不敢看皇上。景生蹙起长眉,
“苦脸,还有什么后话,继续说。”
苦脸忽然后悔自己抢着回话了,此时面对那双明察秋毫的眼眸,再想掩饰已经来不及了,“是……其实是……青鸾殿下那位后宫的宠物……听说是他远航南洋时带回来的……现在……嗯……现在由青鸾殿下接手照顾了……”这短短的几句话竟说得如此艰难,苦脸偷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眼角余光刚好扫到愁眉责怪的目光,不禁更是后悔不迭,——看来今晚愁眉又要吃斋了。
景生啪地一下将手中的望远镜甩出去,狠狠地砸在舱板上,脑中再次旋起风暴,呼啸着撕扯着他的神经,剧痛猛然袭来,他低哼一声,抬手按住太阳穴,……青鸾……青鸾……为何越来越像个遥不可及的梦?
苦脸惊骇地欲抢上前去,却被愁眉一把攥住了胳膊,横眉立目地瞪了他一眼,轻轻摇头。愁眉眸光微侧,看到苦脸腰上别着的短笛,不禁眉头舒展,轻快地说道:“爷,前几天苦脸刚得了个王莺笛,音色绝妙,您教的那个曲子我已练熟了,这就给您吹着听听,河上春景正好。”说着愁眉便横笛在手,嘴唇轻滑,吹奏起来,金子般明亮的笛音腾跃而起,飞出了船窗……
涞河水上高大的画舫楼船争奇斗艳,期间也夹杂着一些不起眼的汉驳河船,都是贫贱小户走货摆渡之用,在一条最普通的‘麻秧子’上,一位少年倚着矮小的舱蓬席地而坐,他身穿雪青色的羽缎单袍,头戴蛟纱遮帽,姿态闲适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