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坐角落那个位置,一颗一颗往下摘头面,正摘顶花的时候,走廊上有人说话:
“张姐,今儿的穆桂英是真好。”
应笑侬摘花的手一顿,宝绽看向镜中,他一双桃叶眼水汪汪的,像是忍着泪。
“可惜是个男旦,没要。”有水桶落地的声音,应该是剧院扫地的阿姨。
“男旦怎么了,四大名旦还是男的呢。”
“时代不一样了,现在不兴这个。”
“那个女老生呢,怎么要了?”
“女的和男的两回事,女扮男装看着新鲜,男扮女装就有点……”阿姨低了声儿,“伤风败俗。”
应笑侬攥着顶花的手啪地拍在桌上,宝绽赶紧过来,拽着他面向自己。
应笑侬全身都在颤,睫毛、嘴唇、没摘掉的头面,眼泪在眼圈里转,强忍着不掉下来。
“没关系,”宝绽握着他的肩膀,“这回不行,还有下回。”
应笑侬摇头:“没有下回了。”
宝绽蹙眉。
“国剧院、演艺中心、市艺术团,”应笑侬惨淡地说,“没一个地方要我……”
这里是最后一家,宝绽的心一下子揪紧。
不知道是谁抱的谁,他们搂在一起,应笑侬的泪终于落下来,渗进宝绽脖子里,油彩蹭脏了衣服,雪白的水袖长长拖在地上。
宝绽捋着他的背,龚奶奶说的不对,应笑侬唱戏,绝不只是图个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