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那道神念徘徊半刻,终究没有舍去云虺之体,回去玉牌之中。

他仓促将神念寄于云虺身上,原是只想阻拦那个器修强把亓官拉去结道侣、行双修之事,不过这样一来,倒省去了他不能时时看顾弟子的忧虑。且云虺既充作灵宠,时时跟着亓官也不足为奇,进食歇息也不必稍离,寄身于此,比他的法身亲临要更为妥当便利。

榻上,亓官仍旧闭着双目,灵识则在识海中依照玉简所授参练大衍剑术,云虺悄然睁开双瞳,将它体内不知何故被禁锁住的妖力抽拔出来一些,张嘴徐徐吐出一道云雾来,绕着这间屋舍团团罩了一圈。

这云雾十分浅薄,似有若无的一层,乍一打眼望去,并无异状,其中却另有一层禁制,虽然比不得流华宗护山法阵那般的威力,也能阻隔内外,不使凡人叩门进出,搅扰到亓官修行。

姜禾从莲师居处归来,有心再恳切地同亓仙师谈一谈,但为那层云雾阻隔,徘徊半晌都不得其门而入,叩门也无人应答,只得怏怏而归。她一离去,屋内云虺也重新阖上双目,神念又沉入体内,静静梳理妖力。

亓官这一入定便忘了时辰,等到他从玉简中抽出心神来,已经月至中天。

他摸了摸肚子,觉出一些饥饿,便掏出一个灵果,一边啃一边往外走,想去瞧一瞧有没有饮食可以填一填。

因有仙师居住于此,亓官又得姜禾着意奉承,虽然他并没有铺排的爱好,这听风苑里也有不少人伺候,尤其他喜好美食,厨下便时时有人候着。好在亓官也并不难伺候,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就着一盘炙肉,只消填实了肚腹便打发了。

饭罢不久,又有人送来一桶沐浴的香汤。

修士自筑基以后便通体洁净,少染尘埃,便是有些许污脏,掐一道净尘诀便能舒爽干净,实则并不需要沐浴。不过这等事不是凡民所能通晓的,如此仙师的一应饮食用具,便都比照着贵人来伺候。

亓官则除修炼、吃食以外万事不挂心,有人伺候不嫌多,没人伺候也不嫌少,既送来了香汤,便自然地解衣入浴,坦露出一副白皙的身躯。

他解衣的速度快,云虺不防看了个正着,微微一呆,正要扭转身体,不合又瞥见他肩头的那处伤疤,不由得昂起上半身,定定地瞧了一会儿。

这处伤疤,它见过新鲜时血肉模糊的惨状,也见过愈合后狰狞扭曲的模样。但前两次见时,均有衣衫覆盖,这是它第一次见得全貌。

亓官修行快,筑基早,这副身躯便早早定型,虽然已经结了剑丹,也仍旧是少年的模样,身条略显纤瘦,一身的肌肤莹润白皙。而那一道狰狞丑恶的伤疤,就突兀地横亘于肩上,由颈侧至上臂、胸口,灵药催出来的新生肉芽扭曲地盘桓着,宛如一团蜈蚣爬在那副洁净莹润的躯体上,刺眼至极。

云虺一眨不眨地盯了一会儿,展翅飞了过去。

亓官脱得赤条条的踏进水里,刚一坐下来,就见云虺啪嗒着翅膀飞过来,在他肩头盘桓了一圈,圆乎乎的脑袋还凑过来,仿佛要找落脚之地。他便伸手抓住它的翅膀,顺手将它拉进水里,还朝它脑袋顶上撩了一捧水。

云虺傍水而居,天性爱水,往常他洗沐之时,也喜欢扑进来玩水。果然它一入水就挥起翅膀来,扑腾起好大的水花,浇了他一头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