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1)

十世待君安 千里行歌 12772 字 4个月前

戒尘瞥我一眼,声音冷冷,“留着作甚,以后朝廷定罪的证据?”

“可是慧仁公主知道了会难过,你舍得她难过吗?”

他看着我,一时沉默,又扫了一眼自己的屋子,出家人的干净素朴屋子,神色似乎有几分莫名。

“清花,我若因这个死了,她可是会更难过的。”再抬眼时,眸光有了戏谑,“你这么护着你主子,舍得她难过?”

我抿抿唇白他一眼,站定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攥起了青色绣花的裙衫布料,“戒尘,你喜欢公主吗?”

他抬黑眸,微微眯起,“你这是替公主套话?”

“我说,你个出家人怎么一点都不矜持呢?”想想连珑国公主都不矜持了他还矜持个啥,命格刻下他们今世的姻缘,我也就是个打下手的。

“我不知。”走到门前望着一院桐花林,泥土被堆叠的白色花瓣厚厚覆盖,僧人双手合十,低声喃喃一句我听不懂的佛语,“第一次见她,便知逃不了,也不知为何,只知此世逃不了。”

那便是喜欢了。

我冲他笑笑,出门走下台阶,又转过身,抬头直直看着他,花瓣的残香零落在四周,身后密林满地白如一夜雪。

“戒尘,你好好看着我。”

我一字一顿地说,直视他难得出现困惑的闲散黑眼睛,“你好好看着我……”吸了一口气,“你总是看公主没看我,你觉得我好看吗?”

他微微一怔,修长清瘦的身子立于门前,薄唇勾了起来。

“第一见你时,我尚以为是月下花妖闯了进来,”他靠在门框上,苍白骨节手中仍是握着一卷古书,也许是长得太好,笑意风流不似出家人,“心想,这些许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花妖。”

那时,风一阵凉凉,桐花花瓣于枝头簌簌吹落,吹起了他暗灰的衣袖。

这是这一世里,我最后一次好好地见到沧音。

换而言之,这也许是我这一生中,最后一次见到他。

隔日他们出游,相思如意都被支开,连我都是在马车前静静候着,湖水汪汪蓝蓝一片波光粼粼,大半藏在葱茏玉翠的群林山麓之中,我在马车前一眼望去,绿草如茵,水天一色,两人的身影很远很远,可他们之间却是很近很近。

方丈令戒尘好生照顾慧仁公主,戒尘他的的确确是好生“照顾”了。甚至,“照顾”到家里了。

他们再也不需要我来通信,直至某一天夜里昭锦公主穿得清凉妩媚,红抹胸白纱衣,来到了他的屋里。

这一处乃龙云寺最僻静之处,鲜有人来往,约莫只有清晨傍晚时候小和尚的打扫。尽管如此,对我完全放心的慧仁公主在进屋前将手中纸灯笼递于我,我点头。

那一夜晕黄烛光隐隐绰绰,两人的侧脸轮廓朦胧如画印在窗纸上,他们慢慢贴近,然后依偎,然后身子交缠在一起就躺下了,我站在门外提着纸灯笼守夜,耳边是公主开始呻吟的声音,娇娇媚媚。

我望着落进繁花的树林,月色清凄寂静,走远了一些,还是可以听见呻吟,于是又走远了一些,有些隐约了。不知是不是夜凉,我手脚冰凉发麻,最后抱腿坐在屋子下面的台阶上有一阵没一阵地发呆。倒映在花瓣土壤上的成片烛光倏地暗了,房内灯灭了。

我抬手看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浮出了一颗朱砂,如同奈何桥下女子流出的血泪。

还是听得见呻吟,它仿佛是从我心里生出来的,密密麻麻盘虬在我血液里,慧仁公主柔媚的娇吟。我把脸埋进膝盖里,直到感应到了气息抬头,眼前一双漆黑靴子,干干净净。

不知何时黑袍男人已出现在我面前,悄无声息,我扬起小脸冲他挤出笑容,“嗨,小黑。”

他的身体与夜色融为一体,注视我沉默,我便拉拉他的衣角,“对不起啊,用了你恋人的名字,可是我觉得很好听啊。”

小黑伸手把我一把拉起来揽进怀里,他的怀抱冰冷,有种熟悉的感觉,光阴的温暖缱绻,我找不到这感觉出自何种记忆,却莫名安心。

我下巴埋在他肩头,他在我颈窝处呼吸,有些沉重。我呆呆地说:“小黑,他爱上昭锦公主了,我真的可以投胎了,我再也不用记住他了。”

“牡丹,你这是作践自己。”

我摇摇头,抱紧了他,眼泪一颗一颗涌出来,“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总算是结束了,梦做完了,我可以醒了。”

原本准备与小黑一并回到阴间再与太白星君联系,我想了想,叶清花这个丫鬟不能凭空死去消失,总是得做些善后。

清晨的时候我从休息的房间里出来,却发现桐花林间站满了朝廷官兵,手握长戟,寒气森森。朝公主住处一望,正巧瞧见相思如意面色惨白地被押了出来。

东窗事发?

我心中一跳,赶紧藏匿身形跳上屋顶,躲于屋脊后,只见两位女婢在侍卫官面前跪下,扇了两耳光,远远近近都是脚步声,他问了些什么我听得不太清,最后一句倒还是听清了,“还

有一个丫鬟?李公公可没说过。”

也是,宫里一直以为随公主来的主要贴身侍女只有相思如意,我缩了缩身子朝远处定睛看去,目光越过凋零的的白桐花枝头,那座房子门口列了两排士兵,还有些手拿棍棒寺里的僧人,对擅闯入佛门境地的朝廷官兵敢怒不敢言,只是站在外围。

身着布衣的僧人被拉出门外,跪在清晨白晃晃石阶下,紧接着哭叫从房内迸发出来,慧仁公主外裙松散,踉踉跄跄跑到戒尘身边瘫下了。我隐隐见她眼眶发红面露悲戚之色,目光却极是犀利狠绝,她扶着戒尘对侍卫官道怒目:“好大的胆子,敢这般对本宫,不怕父皇砍掉你的脑袋吗?!”

“公主殿下,皇上令您回宫,”侍卫官回答的不卑不亢,“堂堂珑国慧仁公主,却在皇家寺庙与一个和尚偷情?”他扫了一眼地上的戒尘,后者面容沉静面无表情,只是脸色是苍白的,侍卫官又笑了一声,“公主,您这般拂了陛下的面子,事情若是败露可能连太后都护不住您。”

慧仁脸色骤变,身旁被士兵扣押的戒尘此时抬头,目光淡淡,“皇上令公主回宫?"”他喃喃一句,侍卫官将轻蔑目光放过来时,戒尘垂眸轻吟佛语,“权蚀骨噬心,孟丞相那安插的眼线追至龙云寺,何必如此?”

我嘴角抽了一下,如今苍音才二十我不能要求他什么,不过一个出家人把话挑明了宫里的人脸色会很难看的。

于是侍卫官脸色果然难看了,慧仁公主一旁微惊,睁大了眼睛,“孟叔叔他……”

宫内本就是斗争纷纭阴暗,估摸那孟丞相表面功夫做得委实之好。我实在无心听下去,既然这是命格,后来便与我无关,苍音本就历情劫。

却听戒尘又道,语气比一般脱于凡尘的僧人多了一份淡泊冷漠,“公主殿下慧根深种与佛有缘,戒空大师很是欣赏,昨日小衲与公主殿下昼夜探讨佛法命理,公主也是严谨好学,如今将《普陀经》识得六七分熟悉,今日正欲动身告知师父,大人便强行闯入以苟且之名做出这等犯上之事,可问陛下若是知了会做如何感想?”

扣押他的士兵表情有了松动,游移不定地望向侍卫官,而后者退后一步稳住身形,手搭上剑鞘,“孤男寡女整夜共处一室,还有什么可说的?”

“方才官兵不都将屋内检查一番了么,可有任何苟且痕迹?大人若是再不信,大可带公主殿下回宫验身。”戒尘淡淡道,却在“验身”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如一把冰凉的刻刀,瞥了他一眼,“只不过这事儿最后怎么收场,就可看大人您了。”

慧仁听后面露惊色站起来,盯住侍卫官,气得浑身发抖,“验身?我慧仁公主因此等无聊之事验身?杨大人,您小小侍卫官,面子还真大啊。”

我嘴角又抽了抽,验身,说的真好听,千金之躯,谁敢验身。

她昨晚呻吟得那么快乐,还有什么可证的。心下黯然,收回身子正准备离开,却听哧啦一声长鸣,那侍卫官竟拔刀砍向戒尘,而两名士兵又死死扣着他,公主尖叫一声就往他身上扑。

我怔了一下,慧仁公主,真的很喜欢戒尘。昭锦公主,真的很喜欢重岚太子。不管她动用了什么手法。理由都是她爱他。

其实这样,真的挺好的。

“铮——”

尖叫声近在耳边,我忍不住皱皱眉头,上真实的触感和撕心裂肺的疼痛,已经几百年没有体验过了。

我低头看看嵌进胸口的刀片,抬头冲侍卫官笑了一下,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松开了刀柄往后退了几步。

“清儿你、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身后慧仁公主声音发颤,我摇摇晃晃站起来,拔出了刀嘡啷丢到一边,胸口赫然鲜红缺口,却未有一丝血流出,如同被撕裂的人偶。

毕竟不是真正的。

我努力呼吸着,疼痛依然真实。

“妖怪……”

眼前有些模糊,我还是努力抓起了戒尘的衣领,他难得露出了瞠然的晦暗神色。耳边是兵器拔出鞘的齐齐声响,还有四面靠过来的士兵的气息。

“妖怪,妖怪啊——!”

回身瞪目而去,指尖发力震开一圈空地,我冲戒尘挽唇笑笑,提着他领子瞬步起身,从他们头顶离开。

“妖怪啊——!”

很久以后我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去干扰别人的命数,那是他们的尘途他们的劫。我活了七百年,凡人对我而言已经是一晃而过的幻影,而对神而言只不过弹指一瞬。

可是他们是真实的。

每一分每一秒,真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很久之后的很久,司命星君笑着告诉我,说不定我的出现,才是完整的命途。

31十世待君安

浮空山龙云寺钟鸣浩渺。

回荡在天际的驱魔之声震得我头皮发麻,后山大湖上起了缥缈白雾。

云烟般浮动的雾气中我带戒尘落在湖边,四周水汽氤瘖,树木茂盛的浓鸀枝桠隐去了,湖心那座千佛塔隐隐约约。

落地时我几乎支不住身子瘫在地上,喘了几口气,抬眼看着仍是一身空灵灰衣的僧人,他站在我身前。

我缓了缓,闭上眼说:“你放心,慧仁公主不会有事,你赶紧从后山走……”这时我忽然发现他长袖的手腕间套着一串佛珠,啊啊,对了,他是龙云寺大弟子。

他会除妖会辟邪。寺里的人说,戒尘大师兄七岁便会驱鬼,十岁时降服江南旱魃,龙云寺里的千佛塔便是珑国最大的镇妖塔。

“你看,慧仁公主多喜欢你,你们此世无缘,下一世一定可以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所以你赶紧走罢,寺里的人要来了。”

我抬头冲他虚弱笑了笑,戒尘低头看着我不动,眉目清俊,目光沉沉,表情不清。

我十指掐进草地里,“戒尘,我不是妖怪。”

他蹲下来,目光落向我胸口,他伸手,衣袖宽大,盖住了我身体。我眨眨眼,原来自己是在他怀里的,属于人的温暖传过来,我放缓了呼吸。

疼痛正在消失,真身快从这具肉身体脱出来,这里龙气太大,真身出来后会自己穿回阴间,等我恢复意识再来时,都不知这里是什么样了,想到这里我扯扯他的衣袖,“你怎么还不走……”

“龙云寺四周设有大金刚结界,我带着你,走不了。”他声音很轻很稳,我却听出了一丝压抑的颤抖,是我听错了么?

“你为什么……要带着我走……?”

“清花。”他抱紧了我,鼻尖蹭进我脖子,“我没有碰公主。”

“……什么……我都听见了……公主那种声音了……”

很困,我闭上眼,他的心跳很快,雷鸣一样。

“你听见了?”他身形一滞,又低低道,“我没有做到那一步,”他抱着我,俯身脸颊贴在我脸上,好亲密的礀势,“我对公主有本无心,可又不知为什么,就像某种声音,说,戒尘,你一定要爱上她,我知晓应爱上她的,可我不知为何要爱她。”

我意识越来越模糊,嘴上还是出声想和他多说一些话,“你今天废话怎么……这么多,这是命格啊……傻瓜……”

“清花,月下的花妖似乎更适合我。”他淡淡一句,手指蹭上我另一边脸,慢慢摩挲,他脸那么近,七百年记忆里的五官,竟然是在微微笑的,几分自嘲,“你倒是真正无心,只顾着自己的主子,见了我便与我提她,我与她在一起,也未见你有什么反应。”

我的视线半边是他的肩膀半边是苍茫天空,极佳的耳力告诉自己官兵和僧人正在赶来,齐齐脚步声,我挤出一丝笑,闭上眼睛,“戒尘,刚才那一刀,我不是为了慧仁公主挡的。”

我想抱他,最后还是没有力气,他却将我抱得更紧。

“我知道。”

醒来的时候竟然不是阴间。

睁眼一瞧,竟身处一座高塔底部,塔顶镂空阳光直射下来,白石楼梯顺着塔身蜿蜒盘旋至天顶如一条巨大磷蛇,墙壁上绚烂描绘的佛像在光影下模糊而庄严。

眯眼可见光华经文的字句在四周浮动。

我从地上慢慢爬起来,身下一抔白灰一套破碎的丫环衣裳,是死去的肉身,身上是身为阴差的惯常黑衣。

这是哪里?

“千佛塔。”

声音自上空传来,低沉男声,微微嘶哑。

我仰头望去,塔太高,仔细瞅了瞅,才发现天顶的开孔下,有个人吊在那里。我提气,足尖点壁几个来回折返于塔身之间穿梭,轻巧落到最高层,仰头一看,还真有个人,是个男人,块头挺大,成大字形被百来条金色锁链牢牢绑住,锁链另一边钉在塔顶的房梁上,我这时发现连房梁上都刻有经文。

男人散发一缕一缕搭在脸上,轮廓很深斧劈似的,脸上几道伤疤颇有粗犷的味道,整个人像是沉在黑色泥淖里散发浓厚粘稠的诡异气息,看起来极虚弱,双眼却是锐利,盯着我,几分漠然几分轻蔑。

“小丫头……?”

他笑了一声,“轻功

倒是不错。”

我抖抖黑裙子,“谢谢你,我最喜欢别人说我年纪小了。”身为阴差,身体轻盈是常识,速度不快怎么抓鬼。四下一望,这里干干净净冷冷清清,除了这满墙的佛教壁画和封印结界,便只有眼前这个要死不活的男人了。

我问:“你说这是千佛塔,千佛塔不是镇妖的么,怎么就你一个妖魔?”

他嘴角勾起,眼神微眯,还有几分得瑟的模样,“我吃了。”

“都被你吃了?”

“怎样?”男人鼻子里哼出气儿,“怕了?丫头你放心,老子现在正缺个伴儿……”

我低头想了想,点点头作出结论,“这里和尚抓来的妖怪都好弱啊。”

男人:“……”

我琢磨半晌,都没想出来自己怎么在千佛塔了,不过好事儿在于千佛塔乃镇妖之地,反而言之这里阴气妖气颇重,我一醒来没穿回阴间还神清气爽。

难道自己是被那些和尚官兵抓住了,戒尘怎样了?

我看看这塔,凭自己修为想出去,得废了这塔,人家老百姓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塔,说不定还是个龙云寺弟子的精神支柱,我这么废了岂不是很没人性?

于是我就坐在最顶层的楼梯回廊上,抬眼瞅着男人聊天,“你叫什么?怎么被关在这里?”

男人哼一声,翻翻白眼表示不屑回答。

“啊,你不回答我就走了。”

“走?”他又冷哼一声,这身材高大的男人在我心中形象迅速化为一头哼哧哼哧的蛮荒野牛,“小丫头,别的不说,六十四大金刚无上封印你怎么破?”

我支着下巴,手指朝最远处那根金色锁链方向划了划,啪啦断开了。

男人脸青了,眼睛直勾勾的,我瞧得出他很是惊讶,得意笑道:“你叫什么?”

嘴皮子动了动,“堪伍。”

“哦,真像个坏人的名字。”我朝天顶望一眼,心想到底该怎么出去,“你怎么被关在这里的?”

他一听就炸了,哼一声骂道:“奶奶个熊!要不是那不要脸的小白脸管人间的破事儿这些臭和尚哪里可以镇得住老子,他那是犯规!”

我又想了想,柔柔一笑,“那不要脸的小白脸把你怎么地了?”

他满脸愤怒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七七八八讲了一通。

这位堪伍壮士,自称是魔族七君之下的一位少主,敢情是几百年前他和某个神仙对挑,那神仙使诈把他法力封印了九成九又从幻境里撵出来了,正好就被浩浩荡荡一行龙云寺和尚逮到了,几十道结界下来把他折腾到千佛塔里去了,说什么是混世魔王。魔族生性不羁放浪,一位魔族少主出去玩一趟几百年不回是个挺正常的事儿,堪伍又被隔绝与魔族联系不上只得凄凄惨惨戚戚地锁在这儿等自己下属哪天想起来自己少主已经有个几百年没消息了是否瞅瞅好些。

“奶奶个熊!老子长得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哪里像什么混世魔王?!”

堪伍身子一扭,锁链哗啦啦全部绞死了,他疼得五官扭曲直抽气,又冲我叫了一声,“丫头你赶紧给老子把这破链子切了!”

我盯着他的脸,点点头,“其实挺像魔王的,多粗犷,姑娘这年头都喜欢粗犷的,小白脸不吃香了。”

“放屁,你那情郎不就是个小白脸?”

我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哪里来的情郎……”又停住,回头看看塔下那座紧闭大门,皱皱眉,“你看到什么了,是谁把我推进千佛塔的?”

堪伍咧嘴一笑,牙齿挺白,哼哼道:“解开了我就告诉你。”

我默了一默,果断转身下楼。

“喂,你给老子回来!”

我掏掏耳朵,抠抠指甲,堪伍怒道:“娘的等我法力恢复了第一个就把你宰了!”

“好了,说吧,谁把我丢进来的。”

他鼻子里直哼哼,“说了是你情郎了,那和尚,生得还真俊,有点面熟,不过还是比老子差点。丫头你还真不赖,能搞上和尚那种吃素的,他抱你进来时那叫一个肉麻唷,自己都快翘辫子还把全身真气输给你了。不过你好端端妖怪不做去勾搭和尚作甚?”

“我不是妖怪,你不是魔族少主么连我是不是妖怪都看不出来?”我心里发悚,是戒尘吗?

堪伍哼了一声,只听他摇头晃脑继续,“千佛塔下湖水是死水,镇邪的,关了不知多少怨魂,一片叶子都浮不上来,那和尚够厉害一路足尖点水步过来了,不过可惜,刚抱你送进来就被自己师父隔岸一掌击毙了。”

我一呆,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嘴上的话都有些磕巴了:“他死了?别瞎绉,这……这些,你怎么知道?”

“说了老子是魔族少主了,老子开了天眼的你信不,那神仙削我法力不过这死湖附近我还是瞧得明白的。”他白了我一眼,有些得瑟地笑,“之前你俩还在湖边你侬我侬对不,你信不你不信自个儿看看,那和尚就死在门前,连墓碑都杵了大半年了。”

这下我反应不过来了,大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