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维承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他“唰”得站起了身,长袍却勾在座椅上、让他踉跄狼狈地跌了回去。
“宿维时!”宿维承抖着嘴唇,眼眶泛红,既失望又吃惊。
他完全不曾想过弟弟会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这些年来,弟弟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可在他看来,弟弟就是弟弟,就算再改变可血缘和亲情还在。
然而原来对于弟弟来说,这些却已然不再重要了吗?!
宿维时深深低着头,他面上平静,心中的酸涩却丝毫不比宿维承少。
可他必须这么做。
宿维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询道:“到底是为什么?”
就算是对他来说,家已经不重要了,也不用叛出家族啊!一个被家族抛弃的人在江湖上必然是步履维艰,他又何苦?
宿维时沉默许久方开了口,只是他心中郁结,声音竟突然沙哑得很:“因为叱念阵。”
他小的时候曾因擅用叱念至原随云受伤,此后宿家家主、其父宿奇先便下了家主令,责其“终生不得再动用叱念阵,违令即逐出家门”。
“你要用叱念阵?”宿维承道,“为何?”
为什么偏要用叱念阵?!就算是有什么不得已之处,也可以跟家里商量啊!他们怎么会让他自己去面对!
宿维时涩然却决绝:“为了破离煞。”
离煞?
宿维承大惊失色:“你要与流烟谷为敌?”
这孩子是不是疯了?!流烟谷那位岂是一般人?离煞又岂是一般的凶阵?
他大声喝道:“你莫要因自己能仿制离煞便可肆意妄为了!离煞凶名在外,岂是你能妄想击破的?”
宿维时抬眼望向宿维承。
在他印象里,自己这个哥哥说话总是温和轻柔的,像这样怒发冲冠的模样实在少见。
哥哥确实生气了,而更多的,是因为担心自己。
可自己何尝不是因为担心。
现在符风已死,阿云和流烟谷势必要有一战。
正因离煞凶名在外,所以他才要替阿云除掉这个障碍。
即便他名字不在族中了,他的心也是属于宿家的,一个名分而已,不要也没关系。
可如果阿云死了……
他就真的,再也看不到阿云了。
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大殿内已被打扫完毕。
就像刚刚什么都发生过一般。
可一切,却已经不能逆转了。
祈宁站在自己的古琴前,手指轻按琴弦,向来神采奕奕的面容上全是疲惫之色。
元原慢慢走过去,却沉默着没有说话,只静静站在祈宁身旁,听他忽然开口道:“符风他……”
“厚葬。”虽然祈宁只说了个开头,元原却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谷主放心,他永远是云儿的师伯。”
祈宁长叹一声,苦笑道:“云儿,你怕是这全谷上下最聪明的一个了。我初见时便知你聪慧,却不知……你竟聪明到这个地步。”
祈宁抱起古琴,随意拨弄了几根琴弦,古琴竟“吱呀”一声,从下面弹出了一个暗格。
元原虽听到了这声音,却丝毫不感到惊讶。
祈宁看了眼他平静的面容,叹息道:“这谷中,还有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