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看似平静

梁哲在床上躺了多久,他自己已经不知道了。

他是被一阵笑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敲着有些发疼的脑袋,从床上走了下来。

他打开了卧室的门,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母亲和小雪。

母亲正在织毛衣,小雪依偎在母亲的怀中,两个人有说有笑,场面很是温馨。

突然之间,梁哲感觉自己像是意外闯进这里的一个陌生人,一个局外人。

梁哲干咳了一声,想要去茶几上找水喝。

母亲和小雪同时抬起了头,有些奇怪地望着梁哲。

母亲的嘴角动了一下道:“小哲,你醒了。”

梁哲听着母亲的声音,感觉有些陌生,他的眉头皱了一下,喉咙里咕噜了两声之后,便走到茶几旁,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

水入喉咙,梁哲不仅没有觉得舒畅,反而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

梁哲的余光看到了沙发上的母亲正在用手指轻轻捏着小雪的鼻子,母亲的脸上露出了似曾相识的笑容,那像是许多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场景。

“我饿了。”当这句话从梁哲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我去做饭。”母亲还是从前的母亲,只要梁哲饿了,她就会立马去做饭,可一向都是她做好了饭问梁哲饿不饿,很少有这种梁哲主动说饿了的情况发生。

梁哲的心里似乎舒坦了一些,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心理状态,那是一种妒忌感——他从小到大独自拥有的母爱被突如其来的小雪给霸占了。

作为心理师的梁哲,原本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他很清楚自己的情绪为何而来,但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医者不自医也正是这个道理。

“奶奶,我也饿了。”小雪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母亲,她稚气未脱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懒洋洋撒娇的气息。

母亲回过头去,望着小雪,脸上浮现出了关爱的笑容:“你想吃什么?”

小雪摇晃了一下脑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了梁哲一眼道:“年糕。”

母亲笑着道:“好,年糕。”

母亲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梁哲很不喜欢吃年糕,他不喜欢那种东西黏在牙上的感觉,像是嚼不烂一样。

梁哲继续喝水,喝水的声音很响亮,哗啦哗啦。

母亲走进了厨房。

梁哲将水杯放下,走到了沙发旁,低下头盯着小雪,小雪也仰起头望着梁哲,她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双大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忽闪忽闪。

梁哲咽下去了最后一口水,坐到了沙发上。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之后,梁哲出其不意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小雪的手,并将其放在了自己的另外一只手里,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坏笑:“你的手还挺软的。”

小雪雪白的脸蛋似乎发红了,她的手被梁哲紧紧握着,她想要抽出来,试了两下,没有反应。

小雪低下头去,小声道:“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梁哲:“嘿嘿,哥哥?你应该叫我叔叔吧,或者别的什么,我不适合做你哥哥。”

小雪:“梁叔叔……你握着我干嘛?”

梁哲看着小雪那苍白中带着两点微红的脸蛋,看着她如同青葱般雪嫩的小胳膊,看着她那双可爱的粉红色小脚,心底忽然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情愫。

梁哲:“我妈疼爱你,我也疼爱你啊。”

小雪没有说话,但她的身子却悄悄地往梁哲的边上挪了挪。

小雪的腿轻轻触碰到了梁哲的手臂,这是一双年轻而又柔软的腿,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如同奶油一般滑腻的肌肤。

小雪的身上传来了一丝淡淡的香味,是她头发间的香味,还是身体上的?

难道她刚刚洗了澡?

梁哲的眉头轻皱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体内似乎有一头发狂的野兽正在左冲右撞,看着小雪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梁哲急忙深呼吸了几口,但他的身体还是有些不受控制般地往小雪身上靠了上去。

小雪的大眼睛眨着,一双粉嫩的嘴唇微微张开,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从嘴巴里面发出来。

“叔叔,我想吃糖。”小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异样的味道,飘乎乎的,像是撒娇,又像是故意卖萌。

“什么糖?”梁哲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发干,虽然他刚刚喝了水。

“棒棒糖。”小雪的另外一只手拽住了梁哲的衣角,轻轻拉了一下。

梁哲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心底有一根从来没有感知的心弦被触动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

梁哲将身子再次往小雪旁边挪了一下,他盯着小雪,然后缓缓地将自己的脸凑了上去。

“哔。”

梁哲的嘴唇亲在了小雪那有些微红的脸蛋上,发出一声湿润的轻响。

“我还是做你哥哥吧。”

梁哲伸出双手,环抱住了小雪的腰。

梁哲看着这个孤单又孤独的小姑娘,感觉此刻的她是如此可爱乖巧,自己怎么会把她想象的那么坏呢,竟然还怀疑和妒忌她跟自己争夺母亲的爱。

梁哲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可笑,像一个不成熟的孩子一样。

其实很久以前,梁哲也曾经幻想过自己有个妹妹的话就好了。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将小雪抱在了怀里,在空中晃荡了一下之后,将她的身子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上。

小雪的眼睛在闪,眼神中有一丝异样的东西。

梁哲在笑,但笑着笑着表情就凝固了。

两个人就这样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面对面,呼吸可闻。

一个有些惊悚的问题忽然跃入了梁哲的脑海——小雪真的才十岁吗?

如果她真的十岁的话,为什么自己会有种特殊的感觉……

如果她不是十岁的话……梁哲摇晃了一下脑袋,他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疯子!

梁哲很少有看不懂一个人的时候,或者说,很少有对某个人没有特定理解的时候,每个人,不管是深邃还是浮夸,在梁哲的脑海中,都会有一个贴近的标签,代表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对于小雪,梁哲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竟然不了解一个年仅十岁的女孩,这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小雪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在梁哲的双腿上坐着,梁哲的双手环抱着她,这个动作看起来异常的诡异。

就在梁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母亲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

母亲看到梁哲和小雪的动作,她愣了一下,随即开口道:“年糕做好了。”

小雪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她的身子往前一扑,倒在了梁哲的怀里,将小脸蹭到梁哲的脸上,娇声道:“哥哥,哥哥,抱我过去。”

梁哲抱起了小雪,他的双腿如同机械一般往前挪动着。

刚往前走了两步,胸口处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扎了一下,梁哲的注意力本来就没在这里,这一下突然的钻心疼痛让他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

“嗵!”地一声响,小雪从梁哲的怀中滑落,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母亲奔了过来,一巴掌打在了梁哲的脸上。

梁哲的眉头紧紧皱起,捂着自己的腮帮子,双眼火辣辣地瞪着自己的母亲。

印象中,母亲从十二岁之后,就再也没有打过自己了。

这一巴掌,似乎将梁哲的心拍向了深渊。

在那一刻,梁哲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极其严重,但自己却极力逃避的问题——自己竟然是如此脆弱!

段铃儿的死,那座冰封古墓……

父亲的死,那个木偶书房……

不敢面对替自己背锅的郑君……

不敢面对侵占了她身体的沈奕菲……

一直以来,梁哲都在逃避着上天强加在他身上的责任。

他聪明机智,逻辑缜密,思想深刻。

他年轻有为,长相英俊,眼神深邃。

他对待病人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每一个病人都倾尽全力。

但他对待自己却像是对待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每一天都受尽折磨,痛彻心扉。

珍惜别人,首先要珍惜自己。

对别人好,首先要对自己好。

他不敢承认,不敢面对,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源于他——本性脆弱。

越是脆弱的人,越想要掩饰自己的脆弱,但越是掩饰,那脆弱反而就越明显。

梁哲的眉头紧紧皱起,这个问题早已根植在他的潜意识深处,他的梦境其实早就给予他过多次暗示,但他就是没敢承认。

梁哲倒退着往后走,撞倒了茶几上的水杯,惊慌失措地冲进了书房。

小雪转过头去,望着书房的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她悄悄将手里的别针塞进了衣服里,嘴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就在此时,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有些发愣的母亲这才回过了神来,她的表情有些黯然,眼眶似乎已经湿润。

母亲深吸了两口气,这才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

老者脸上露出了一抹善意的笑容,他的独眼里射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咚咚咚!”

老者的拐杖在地面上点了三下,然后迈步走进了屋子里。

番外卷 惊魂写字楼

番外01 保安室

午夜。

瓢泼大雨,电闪雷鸣,狂风肆虐。

没有哪个正常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出门。

梁哲在雨中奔跑,浑身湿透,他的腰弯着,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方形的盒子。

看似十几米的距离,却好像奔跑了很久。

“咔嚓!”

惊雷炸响。

梁哲一头钻进了大厦里面,他一边抖落掉头上和身上的雨水,一边仔细检查着怀中的盒子。

“幸亏没有淋到……”

梁哲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将盒子从怀中拿了出来。

这个是一个长方形的铁盒子,它的厚度和长度差不多是一块板砖的大小,盒子的表面不知是抹了一层蜡,还是附了一层特殊的金属,显现出耀眼而又诡异的青紫色。

“你是干啥的?”

一声浑厚粗狂的声音响起。

梁哲抬头望去,面前三步远的距离,站着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短发中年男子,他的面孔棱角分明,透着一股刚毅神色,但他的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邪魅的气息,尤其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更加邪气。

此时,他正笑望着梁哲手中的铁盒子。

梁哲急忙将铁盒子抱紧,然后尴尬地一笑道:“我是来送东西的。”

“哦,送给谁?”

中年保安往前跨了一步,很有节奏地摇晃着一下手中的警棍。

“一个朋友。”

“几楼的?”

“6楼。”

梁哲一边说着,一边绕开中年保安,准备往前面走去。

“进出这里都需要门禁卡,你有没有门禁卡?”

中年保安脸色一冷,斜着往后退了一步,挡在了梁哲前面。

“没有……”梁哲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你可不能进。”中年保安一边将警棍在手中甩着,一边笑嘻嘻地望着梁哲,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梁哲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想了一下,然后拿出了手机:“那我给他打电话,让他下来拿吧。”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梁哲连着打了三个电话,都提示关机。

“这个黎墨,到底搞什么鬼?”

梁哲将手机塞进兜里,再次抱紧了铁盒子。

“你说你朋友叫啥?”

中年保安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瞪大了眼睛,望着梁哲。

梁哲从他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另外一种东西,很熟悉,但却记不起来。

梁哲摇晃了一下脑袋,努力去想着,忽然间,他看到了中年保安手中的警棍。

警棍在晃,一下又一下。

“管你什么事,他是我朋友,又不是你朋友?!”

梁哲还在气头上,不由地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中年保安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脸上略过了一团青色,他再次望了一眼梁哲怀中的盒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不如我给你送上去,如何?”

“你不会是贪图里面的东西吧?”梁哲冷哼一声道,“别做梦了,这盒子里的东西珍贵无比,除了我和朋友之外,任何人都别想拿到。”

“嘿嘿!”中年保安嘿嘿笑了两声,一边甩着手中的警棍,一边扭过头去道,“那你就等着他,等他什么时候下来,你再给他,说不定奥,他一辈子都下不来了。”

“咔嚓!”

又是一声惊雷。

雨势再次变大,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似乎是要驱逐大地上一切活着的生灵。

“噔噔噔!”

高跟鞋的脆响传来,一个妙龄女子从大厦里面闪身而出。

妙龄女子行色匆匆,和中年保安以及梁哲擦肩而过,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或者说,她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他们。

“啪!”

紫色的雨伞打开,妙龄女子走出了大厦。

“呼!”

一阵狂风贴地疾行,将妙龄女子手中的伞直接吹翻在地,妙龄女子惊呼一声,立马追了上去,风贴着大地狂奔,紫色雨伞在狂风的挟持中也在狂奔。

不一会儿之后,妙龄女子再次回到了大厦。

她的头发蓬乱,浑身湿透,一只高跟鞋被她拎在手里,另外一只还穿在脚上,看来刚才在跟雨伞的一段追逐,她落败了。

雨滴从头发上流下来,流到她精致的脸庞上,流到她的雪白的脖颈上,流到她的胸脯上,流过了她曼妙的腰肢,流过了她平坦的小腹,流过了她的大腿,顺着黑色丝袜,一路下滑,最后滴落到地面上。

妙龄女子轻轻地甩了一下头,长发摆荡,大厅里霎时间传来了一阵芬芳,这是女子身上特有的芬芳,是女人的味道。

中年保安一直紧紧盯着妙龄女子,她看到了那滴滚落下来的雨水,也闻到了她身上那阵香味,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眼神变为了红色,带着一丝灼热。

“看什么看?!”

妙龄女子瞅了中年保安一眼,撅起小嘴气呼呼地叫了一声。

“额……我……”中年男子想要扭过头去,但看到妙龄女子的脸蛋又实在不忍心,这是一场盛宴啊,一场视觉的盛

宴,怎么可以不看,那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中年保安依旧紧盯着妙龄女子,他忽然发现她的胸脯好像一个大一个小,又忽然发现她的大腿好像一条长,一条短,还有……她的……

“喂,你有没有伞?”

妙龄女子一边对着小镜给自己上妆,一边问向中年保安。

“伞……哦……伞……有啊,有……我这就给你去拿……你等着我……”

中年保安一边慌乱地说着,一边朝着旁边的保安室跑去。

梁哲则悄悄跟在中年男子的背后,准备趁势溜进大楼里去。

就在中年保安即将走进保安室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来,望向了梁哲,然后嘴角邪气地一笑,大声道:“过来蹲着,不要乱跑!”

这是中年保安唯一的职权,他似乎想要他的这种近乎卑微的职权向妙龄女子证明,他是一个能够掌控一切的男人。

不幸的梁哲成为了中年保安行使权力中的一个道具。

梁哲抱着铁盒子,铁青着脸,跟着中年保安进入了保安室。

中年保安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雨伞:“奇怪……放在哪了……”

“噔噔噔!”

高跟鞋的声音响起,妙龄女子走进了保安室,她的嘴角努了一下,冷冷地道:“雨伞呢?”

中年保安回头来,一脸惨然:“等等,我再找找,一定在这……”

妙龄女子转头望向了墙壁,指着相框中的一张照片道:“郑君?”

中年保安笑了笑:“是我,我就是郑君,美女你真是好眼力……”

“哼!”妙龄女子摘下工牌放在了桌上,然后坐在了凳子上,“正人君子的意思喽?”

中年保安望了一眼她的工牌,脑中不停地念着工牌上的名字:谭维……谭维……

“你说嘀咕啥?”妙龄女子似乎对中年保安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抬起一只脚搭在了另外一个凳子上,将高跟鞋脱了下来,随口继续问道,“有没有毛巾?”

“毛巾……啊……有……”郑君冲进了旁边的隔门,然后迅速拿出一条毛巾递给了妙龄女子。

“这就是毛巾?!”妙龄女子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她捏着自己的鼻子,挥了挥手,然后望向了旁边一直傻站着的梁哲,“喂,把你外套脱下来我用一下。”

“干啥?”

梁哲下意识地抱紧了铁盒子,往后退了一步。

“本姑娘要用你的外套擦一下脚,行不?”妙龄女子脸上似笑非笑地望着梁哲,同时蠕动了一下凳子上的白皙的脚掌。

“不行。”

梁哲坚定地回答。

“呦,还很硬气,你可知道我是谁?”妙龄女子将工牌拿起来,举到脸前,“凯越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ceo——的总助理——”

梁哲望着工牌上的名字,笑了出来:“谭维小姐,不管你是谁,都不能用别人的外套擦脚。”

“小姐?你叫谁小姐——”谭维气呼呼地瞪着梁哲,大声质问道。

“不好意思,是谭维女士……”梁哲不想过多解释,他将视线移开,望向了保安室门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