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回去后,就有小土匪来给我带话,说大当家的让我明天直接去找江平,不用再去找他了。
我不禁从心底松了一口气,第二天很准时地跑去敲二当家的门。
“进。”江平一贯平板的声音自门后响起。
还没等我推门,便有人自屋内猛地把门拉开,世界霎时间被一个毛蓬蓬的大脑袋填满。
“十七妹子,你来啦!”燕老三大嗓门地狮吼道,满脸堆笑。
已经习惯了的我默默抽动了下鼻子,向三当家伸出手。
“就知道瞒不过十七妹子。”燕老三美滋滋地看了我一会儿,自怀中摸出一个脏兮兮的油布包,然后献宝一样一层层剥开,露出里面一只油光光的烧山鸡。“哎,这估计是今年吃的最后一只山鸡了。”
我正在掰鸡腿的手顿了一下,“为什么!”
燕老三虎目含泪:“不知道为啥,老大今天早上突然说最近山鸡猎捕过量,要全寨禁食山鸡一年!”
“大当家的?怎么管起这种闲事了?”皱眉。
“谁说不是!”赞同地点头。
这小肚鸡肠的男人,居然开始在吃食上找我晦气!
“咳——”被冷落到一旁的江平重重咳了一声。
我这才想起此番来的正事。
江平横了燕老三一眼,示意他出去。
燕老三本来看着我,笑得像只大乖猫,但见房屋主人要哄自己走,立刻瞪了回去,乖猫变恶虎。
江平无奈,只好对我说:“大当家让我教你识字,明天开始。”
“什么!凭啥要你教!凭啥不让我教!”燕老三听了这话立刻拍案而起,吹胡子瞪眼。
江平静默了片刻,慢慢把一叠绢纸从老三的大爪子下面拯救出来,只轻飘飘说了三个字:
“你,识字?”
垂头丧气的大胡子带着一颗受伤的心扶墙出去,我看了眼依旧面无表情整理山寨账本的二当家,不由心生敬畏。将啃干净的鸡腿骨扔掉,擦擦嘴,将剩余的山鸡仔细包好,对着那渐渐远去的落魄背影喊道:“三当家回去备壶好酒!晚上我带着山鸡过去找你!”
江平抬头看看我,“还不走?”
“是大当家的要我识字吗?”我问出心中疑问。
“是。”
“为什么?”
“有任务要你下山,需识字。”
“什么任务?”
江平写字的手微微一顿,却只道:“到时便知。”
于是,我的单调土匪生活变成:
吃饭,睡觉,打土匪,上晚课。
当然,偶尔趁着夜深人静也会偷偷去捉山鸡。
教官说过,禁忌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打破的。
所以这天晚上,当我去后山偷……不,是猎捕山鸡时,依旧没有任何负罪感。
但是一出来我就后悔了,因为今天云很厚,天上连星星月亮都没有,路都看不到,更何况是山鸡?
摸着崖壁正准备打道回府,却突然觉得手上触到的一块石头向下一陷,紧接着,脚下结实的土石突然松动,现出一个大洞,因为没有任何防备,我整个人便直接掉了下去!
在不断的坠落中,渐渐辨出是在山体内,四周有大树埋在土里的根须和一些陈腐的藤蔓。我一路抓着这些附着物做缓冲,所以最后摔到地面上那一下也并无大碍。
四周漆黑一片,但从空气的新鲜程度看,这里应该不是密闭的空间。我摸索着站起身,每动一下带起的石子摩擦碰撞都会产生遥远的回音,在空旷寂静伸手不见五指的未知空间里显得格外瘆人。待眼睛渐渐适应黑暗,我抽出靴筒里藏着的匕首,慢慢顺着眼前的通道往前走。
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感觉上应该已经到了山谷谷底。这里究竟是天然形成的山洞,还是有人刻意修建?我心中正疑惑,却在这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浑身竟然僵直得无法动弹。
那声音……那声音是……
是笛声。
握住匕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为什么会这样呢?
还以为……以为已经忘记了……以为不会再见面了不是么?
那天晚上钻心剜骨的痛至今还让我记忆犹新,但听到这熟悉的旋律,脑中还是忍不住浮现那白色的身影,温柔的笑容。
河边的吊床,温暖的草屋,天楠花香甜的味道……像潮水般一点点将我吞没。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当初中毒病危得他悉心照顾,才捡回一条命,后来又被他一个光球扔过来砸个半死,恩怨相抵,互不相欠,本不应该再有什么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