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那彩色的毽子不住的上上下下,一颗心也跟着不断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自家婆婆是京城最出名的稳婆,每年请她接生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谭稳婆却从来不开口收大笔银子,只是随着主家打发,有时遇着家境不好的,非但不要银子,有时还要留些给那生产的妇人,让她去买些东西滋补身子。
也是因着她这般怪脾气,虽然名满京城,可谭家却依旧还是家境一般,谭大嫂子伸手抓紧了窗棂,心里头有一丝酸涩,旁人都说嫁到谭家算是个好去处,可其中艰涩只有自己知道,不说别的,自己床上的被子壳儿是棉布的,还比不得这高门大户家中的一个丫鬟。
早两日弟媳妇偷偷摸摸的找了过来,朝她眨了眨眼:“嫂子,我有几句贴心话儿想与你说道说道。”
谭稳婆有两个儿子,弟媳妇做事十分周到,谭大嫂子与她关系很是融洽,见她堆着一脸笑容过来,也热络的招呼着她,两人躲到角落里边细细说话。
“现儿有一大注银子,可惜只能瞧着到不了手。”谭二嫂子不住的叹气:“我原来还想着能轻轻松松赚一千两,看起来咱们没这个福分。”
“一千两?”谭大嫂子唬得眼睛都圆了:“从哪里寻这一千两去?”
“早几日有人送一千两过来,却被婆婆给挡了。”谭二嫂子的声音里有几分惋惜,一只手在裤管上擦了擦,脸上的两道眉毛已经皱在了一处:“婆婆也太实心眼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且说说。”谭大嫂子听着那一千两,心中也热了几分,要攒好几年才能攒下一千两,婆婆怎么就这般大手大脚的将银子往外边推呢?
“我跟你说,是这样一回事儿。”谭大嫂子声音压低了几分:“早些日子,一个公主府的妈妈过来,给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想请婆婆在接生的时候动下手脚。”
“公主府的?”谭大嫂子惊得眼睛睁得老大,一张脸拉得更长了些:“这么有权有势的人家,婆婆也敢去拒绝,莫非是吃了豹子胆?”
“大嫂你别慌。那妈妈来的时候婆婆刚刚好出去买肉了,那银票我接了,事情我也应承了下来。”听了谭大嫂子的话,谭二嫂子放心了几分:“那公主府的小姐嫁到了柳太傅府里头,没想到那位四爷宠妾灭妻,竟然扶了一个贵妾做平妻,这可不是在打公主府的脸?”
“还有这样的事儿?”谭大嫂子颇为惊诧,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就连公主府的小姐都活成这样!那个贵妾,不消说是个狐狸精。”
“可不就是这样?”谭二嫂子也叹了口气儿:“现在公主府就想着要在她临盆那日动些手脚,一尸两命,不让那狐狸精继续作威作福。”
“一尸两命?”谭大嫂子抬起眼来望了谭二嫂子一眼:“这……这事儿也太狠了些罢。”
“我估摸着那位小姐也是被那狐狸精欺负狠了,做母亲的看不过意,一心想要替自家女儿除了当道的狐媚子。”谭二嫂子见大嫂似乎有些胆怯,赶紧替她打气:“那管事妈妈说,那个狐媚子身子本来就不好,瘦得风吹吹就能刮走,想来生孩子也很难顺产,只要咱们稍微用点那个推宫过血的手法,还不是很容易做到?她身子那般弱,指不定还不用咱们去动手,老天爷便自己将她收了去呢。”
“那倒也是,这妇人生孩子便如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身子差些的,根本撑不过去。”谭大嫂子点了点头,旋即又想起一件事儿来:“你不是说婆婆给推了?那咱们再想着这主意也没法子了,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银子长着腿跑了。”
“大嫂,你别着急。”谭二嫂子笑眯眯的拉住谭大嫂子的手道:“婆婆只是说她不会做这事,可银票却还在咱们家里头!她怕公主府的人去找下家,所以当时并未回绝,婆婆说等着给那四夫人接生以后,就让我把银票退到公主府去,说柳府人多下不得手,事情没办妥当。”
谭大嫂子眼前闪过一道光亮,狭长的眼睛慢慢眯成了一条缝,这弟妹的法子确实不错,婆婆又怎么会再去公主府问有没有将银子退还?自己与弟妹跟着婆婆接生也有好些年了,风里来雨里去的,也不见谭家有什么起色,现儿好不容易来了一注银子,婆婆怎么就这般想不通?
“弟妹,你的意思是咱们暗地里头下了手,然后将那事情推到四夫人身子弱上头,然后那银票也不用退了?”谭大嫂子的心渐渐的热了起来,望着谭二嫂子那笑微微的脸,只觉头都是沉沉的。
“可不是这样?”谭二嫂子点了点头:“大嫂果然是聪明人,我还没说你便知道该怎么做了。婆婆肯定防着我,不会让我去柳府,这事儿就托付给大嫂了,到时候我跟婆婆说那银票已经退给公主府了,咱们将这一千两给分了,大嫂你要辛苦些,就得六百两,我拿四百两便是。”
一种说不出的快活瞬间涌上了谭大嫂子的心,只需要自己在肚子上推几下就能拿到一大笔银子,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财喜!更何况说不定都不用自己动手,那四夫人便熬不过去了呢?她望着谭二嫂子点了点头:“成,若是婆婆带我过去,我见机行事。”
谭二嫂子抓住她的胳膊,抖抖索索的摇了两下,声音里边透出几分激动来:“我便知道大嫂是个聪明伶俐人儿,可比咱们婆婆要通透多了!这可是一千两银子呐,到哪里去赚这么多银子去?”
屋子外边的光从天窗上透了过来,一束光柱般,照着角落里的妯娌两个,光柱里头有着细微的灰尘与蚍蜉,不住的在翻滚着,就如谭大嫂子那颗心,按捺不住激动,可又有丝丝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