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应该能让锦嗣留下极度深刻的印象罢?以后若是再手贱的想在书画真迹上涂抹盖章,估计能立刻想起这事儿罢?
“哼,跟他有甚么好说的?要我说,熊孩子就是欠揍!有事儿没事儿狠狠揍一顿就好了,甚么贵为皇子,这不是还有父皇在吗?明个儿我就入宫恳求父皇,亲自上阵揍得你三个月下不了床!”
“姐……”
要不怎么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呢?雍华公主到底是女子,起身洗漱换衣裳用了不少时间,赶过来时,正好听到了十二最后一句话,登时忍不住开口就喷。等喷完了,再看锦嗣这副小媳妇儿样儿,愈发的来气了。
“以往只觉得你略蠢了点儿,却没想到你能蠢到这份上。瞧瞧,这才多少工夫,你做错了多少事儿?先是要了你姐夫的爱物,却不好生珍惜,偏那还是先皇最为推崇的董其昌真迹。父皇一没打你二没骂你,只予了你丁点儿惩罚,你却给委屈上了。回自个儿府里折腾也就罢了,还专程跑去寻锦成?兄弟姐妹那么多年,你不知道锦成是甚么人呢?”
“我……”
“甚么你你我我的?连句囫囵话都不会说!锦嗣,你也不少了,今年都十七岁了。搁人家寻常百姓家里,都已经当爹了。我知晓,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害得你和锦成都晚成亲,可就算成亲晚,也不表示就允许你犯蠢呢!”
“不是的……”
“少狡辩!我是你姐还不能说你两句?便是你觉得委屈了,又见不着母妃,跑来寻我也是好的。你小时候光屁股包尿搭子的时候,我都是瞧见过的,有甚么不能说的?倒是能耐了,半夜里也不睡觉,跑去跟锦成一道儿满京城的乱窜!就像你姐夫说的那般,明个儿有你好看的!”
“是锦成的错啊!”
锦嗣都快疯了,他怎么知道会闹成这般。其实最主要的问题是,他贵为皇子,泰安帝继位时,他虽不算小,也远没有到府外交际的地步。也因此,他身边除了伺候的下人外,仅有两个兄弟并一个姐姐。可三哥过继出去不久就没了,他本人又在前不久出宫建府了,正如雍华公主所言,他就是想找个人诉苦,也没处寻呢。
“对,你说的一点儿也没错,都是锦成的错。可他脑子有问题!”雍华公主长叹了一口气,“你最好趁着这会儿离天亮还有点儿时间,仔细盘算盘算要怎么跟父皇说这事儿。要是你真的打算冲到父皇跟前说,这一切都是锦成的错……”
雍华公主一脸的悲伤:“弟弟哟,姐姐恐怕以后都瞧不见你了。”
“姐!”锦嗣真的要疯,可到最后他索性也认了,“是我的错,我不该毁了姐夫的爱物,不该知错还不改,不该觉得父皇惩罚是受了委屈,更不该大半夜不睡觉去寻锦成哭诉,最最不该的是居然拉着锦成满京城的乱窜……”
他何等委屈!!
“乖,你这么说,姐姐就很欣慰了,想来母妃知晓以后,也会心生安慰的。”
欣慰也好,安慰也罢,雍华公主真正想说的是,这熊孩子的确欠收拾。小时候倒还真不觉得,毕竟年幼,加上素日里他多少也能装一装。可越大越觉得这孩子不成器,偏生雍华公主很清楚泰自家的情况,指望锦成完全没有可能,锦嗣虽有再多的缺点,严苛管着应该也出不了大错。
至今为止,雍华公主都记得,在自己出嫁前一晚,泰安帝将她唤到跟前,一脸严肃的告诉她,不管序齿如何,她才是真正的大公主,尤其皇室子嗣单薄,将来万一出了甚么事儿,她这个嫁在京城里的公主……
冷不丁,雍华公主感到手心一热,扭头看向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的十二:“怎的?”
“没的为了个熊孩子气成这般的,左右有圣上在,让圣上收拾他去。你犯不着操心太多。”十二皱了皱眉头,提醒道,“虽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可那熊孩子有的是人收拾。”
“我知晓。”长叹一声,雍华公主抬头望着已经微微发亮的天边,诚心诚意的道,“我希望,父皇能够长命百岁,一生康健无忧。”
别以为她不知晓那些人在说闲话,总说她是四皇子的同胞姐姐,就算将来新帝上位,她也不会吃苦头。可弟弟有爹好吗?就算是亲弟弟又如何?成了亲生了孩子,那就是两家人了。雍华对锦嗣是疼爱,可她并不愿意徒家大好江山落在一个蠢货手里,她也不愿意让自己祖先的心血白流。与其将来出事时,再挺身而出,倒不是直接让泰安帝明白,他那俩儿子皆是蠢货,你只能选择自己顶着。
两位皇子的闹剧看似出现得莫名其妙,其实却也说明了很多问题。
如今已是泰安六年了,泰安帝年四十有七,身子骨虽好,可到底年岁长了,他又是个出了名的拼命皇帝,凡事皆求完美。就连御医都说了,泰安帝的身子骨虽没问题,可长此以往,却很容易损了寿数。
有一种死法,叫做过劳死。
泰安帝如今要做的,压根就不是用汤药,而是好好休息。御医的建议是,一天十二个时辰,泰安帝至少要保持四个时辰的睡眠,可以是
晚间休息三个时辰,午后再休息一个时辰。剩下的八个时辰,一日三餐花掉一个时辰,散步打拳骑射或者看书练字,也需要一个时辰。也就是说,能够用于办公事的,只有六个时辰。
一半用于休息养神,一半用于干正事儿。
对此,泰安帝一开始是不在乎的,他觉得这么纯粹扯淡。等贾赦听闻后,也觉得太瞎扯了。
“一天要干活六个时辰?那御医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要我说,晚间睡觉就需要四个时辰,午后歇觉一个时辰倒是够了。吃喝拉撒一个时辰,休闲玩乐的时间,最起码每天要两个时辰。圣上您想呢,从腊月二十三到正月十五,那都是休息的日子,干甚么活儿!我自个儿的生辰,我家老太太、太太、儿女们、孙辈儿们,那都得过。逢年过节要休息,逢休沐日当然也要休息。”
贾赦掰着手指头好生算了算,越算越觉得自己说的极有道理。
“这冬日里太冷了,不适合干活。夏日里又太热了,顶着一脑门子的汗,我干啥活儿呢?春日里是郊游的好日子,就该好好玩一玩。至于秋日里……嘶,那就干活罢。”
泰安帝伸手指向门的方向。
“哦哦,让我滚,成呢,我就这滚。”贾赦麻溜儿的窜到门口,忽的想起一事儿,又再度窜了进来,一脸鬼祟的道,“圣上,您听没听说过最近市井流传的谣言?”
“说。”
“您不知晓?那就没关系了!圣上,臣告退!”贾赦这回才是真的溜了,只一眨眼,他就跑了个无影无踪,徒留泰安帝在御书房里运气,再运气。
不过,贾赦虽跑了,可他最后留下那话还是被泰安帝记在了心里。刚打算让人去打听,四皇子和五皇子便结伴来到了御书房。
四皇子锦嗣整个人都是蔫吧的,他面上的红章黑墨倒是被洗干净了,可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已经留下了永久性的伤痕。
再看五皇子锦成,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桃花眼一眨一眨的,就连泰安帝都不得不承认,锦成安分的时候,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泰安帝瞥了他俩一眼,伸手虚点了点位于他龙案两侧堆满了奏章的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