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媛走到地下宫的门栏，她停了下来。她低头俯视着眼前的那一步，泪水滴在了鞋尖上。她知道，踏出了这一步，这一辈子都无法再回头了。

当初来的时候，她不情愿，也不是由自己决定的。

这次离开，她不情愿，却是自己的选择。

她闭起双眼，用最后的勇气往前走。她没有回头，不想触景伤情，不想再有所留恋。她只是地下宫的一个过客，只是鬼几百年生活里一小段的记忆。她走了，梦也该醒了。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对她而言，全只是一场幻影。

鬼坐在石阶上发呆，像是失去了灵魂般呆滞，目光空虚。

“她走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说着，眼神里渐渐涌现了泪光。

在旁的慧玲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打算转身离去，却被鬼阻止地说：“别走，别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他没法对圣媛说这一句，却对慧玲说，至少，他不想再一个人独处在这阴暗无光的地下宫。那样只会让他感觉更悲惨，更孤独凄凉。

慧玲莫名地难过起来。她停留在原地，转过头望了一眼鬼落魄无助的样子，轻声地说：“慧玲不会离开。”

“告诉我，我真的那么自私吗？为什么连你也想离我而去？”

“大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人自己。而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人。”

“我做的一切，是为了我们以后能够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不想有任何的绊脚石去破坏我们的生活，难道这都是错的吗？为什么她就不能谅解我？”

“夫人不是不能谅解，只是这并不是她所希望的生活。”

鬼望向慧玲，不明白哪到底是什么意思？

“夫人希望能够和大人平凡的生活，就像普通人那样，不是吸血鬼，不是操纵君王的鬼夫妻。她只想和大人隐居深山，永远地在一起，不再有斗争，不再掌控朝野，不再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绞尽心思。”

“你怎么会知道圣媛的想法？”

慧玲沉默片刻，眼底隐带泪光地说：“当年被父亲带进地下宫的时候，是夫人见我可怜，劝我有机会就应该逃离这个地方。夫人苦口婆心地说了她自己一路来的心愿，希望我不要成为第二个她。所以当年让我回到故乡养病，都是夫人的主意。”

鬼听到这里，忽然像发疯了似的跑入圣媛的房间。

房间里还残余着她的香气。

每走一步，他都回忆起在这间房间里她的每个瞬间。每一个角落都会出现她的影子，她生活的痕迹历历在目。

她喜欢画画，喜欢像小女孩一样记录每天所发生的事情。

他翻开她的厨，看见了一叠又一叠的日记本，而每本日记的每一页，都记录了她成为吸血鬼后的每一瞬间。重重叠叠的本子，令他无法磨灭她这百年的存在。

他拿起最上边的那一本日记，翻开了最后一页，却发现日子还停留在一个多月前。那时候，她还未知道自己怀孕，还未被打胎，也还未被软禁。

鬼的眼泪滴在白纸上，渗透入墨字，仿如进入了她的内心世界。他忽然明白为何圣媛不再继续记录，因为她想把一切停留在那个时候，停留在她以为最幸福的时刻。她不愿接受鬼最冷漠无情的一面，也不愿去记住他伤害他们爱情的结晶品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