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肉体的痛苦远远赶不上精神的痛苦。现在莫匆觉得这么说的人完全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在那做西子捧心状装忧郁,都应该发配到渣滓洞扎竹签子去。
那一下一下的钻心似的疼痛好像在刮着他最后的神经和理智,“噗”一下,他把床单硬是抓破了,忍不住惨叫出声,随即他猛地反应过来,把手腕递到嘴里狠狠地咬住,不让自己再有机会示弱。
安捷听见他惨叫顿了一下,半天,才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我说怎么好像忘了点什么事呢,忘了给你打麻药了。”
那一刻莫匆相信,自己连死的心都有了。
原来安捷不是个蒙古医生——他分明就是个兽医都没毕业的实习生!
“还能再忍忍不?”安捷敲了敲他的脑袋,莫匆喘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见他不回答,安捷省事地自动把他的沉默归为是认同,于是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这兽医笑眯眯地说,“那我就继续了,反正没多少事了,打麻药也挺麻烦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匆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十八层地狱做蹦极运动,上去下来,再上去,再下来,跑调的口哨声是这诡异背景的伴奏,他的意识在疼痛至麻木后昏迷、和清醒中受难间徘徊,觉得满清十大酷刑也不过如此。
多年以后莫匆回忆起这件事,才明白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斗不过睡狮翟海东。因为这些男人都是疯子,而其中疯得最厉害的,就是当年的安饮狐——安捷。他以精湛的演技扮演了一个正常人,混迹在人类社会中,仿佛只要他愿意,他能呈现出各种性格及身份气质的人。
他可以风度翩翩,可以野蛮凌厉,甚至可以精确地操控好像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温柔神色……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作为一个疯子,或者他自己也不明白。
然而他莫匆,却偏偏栽在了这个疯子手里。
安捷绑好了最后一条绷带,完了工,一低头就看见莫匆已经被自己折腾得惨兮兮的,意识不知道飘到哪个猴山上扯旗去了,忍不住站起来揉揉自己弯得时间有点长的腰,撇撇嘴:“就这,还好意思说自己混黑道?大棚里长大的狗尾巴草。”
他想了想,转身出去找了个杯子,给莫匆到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他够着不费劲的地方,以便他随时醒随时可以喝,然后把莫匆身上割下来的坏肉,那身血淋淋的衣服和砍刀弄出去毁尸灭迹了,这才把行李和自己收拾好。
安捷瞄了一眼卧室里占了他整张床的莫匆,又从柜子里拉出一条毯子,低低地骂了一句什么,自己窝在沙发上凑合了。
还不错,凌晨四点半以前,总算见着相思已久的周公爷爷了。
不知道是不是莫匆有点低烧,这一宿他乱梦不断,一会是四哥面无表情地站在翟老炮旁边,手里拿枪指着自己,一会是安捷拿着把小刀,笑得一副衣冠禽兽样,穿着一身白衣服脚不沾地地向自己飘过来。
原来人生中有这么多的惊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