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老爷子出岛,儿孙们总会聚在一起吃顿小团圆饭。此时已近六点,该下班的下班,该放学的放学,一大家子人全聚在客厅里闲聊。
花家的曾孙有七个,最大的已有十岁,最小是花紫。而花家大宅是大伯——即花四和花六一家所居,其他子女均另居他处,十一虽名义上是四叔的养子,但实际上是跟老爷子的,老爷子是这宅子的上一任家主,因此他们出岛后理所当然的也把这宅子当家了。
“十一快过来,这送你们。”四叔从茶几下把大礼盒取出来肖似老爷子的脸上带着和善可亲的笑。
十一探身接过,道了谢,和三七一同挤进单人沙发里,性急的打开盒子看,居然是一套民间工艺捏的灰泥人,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形态夸张且惟妙惟肖。三七拿起一个身着灰褂子,挑着扁担的货郎细看,那小人物精瘦的脸上融合了欢快、得意与精明,几乎可以想象他刚做了笔买卖,客人很好说话,让他翻倍的赚了一笔。
“你四叔刚从平南地区出差回来,那地方捏泥人的手工艺堪称一绝。十几年前我常去那边,还结交了现在鼎鼎大名的丁炳业师傅。你们可能不认识,他现在已经把手艺传授到国外去了,开班授徒,听说从他手下出来的没有弄不出名堂的。”老爷子摇头笑叹:“这倒让我挺好奇的,我记得那人生性木讷寡言,跟他说话他半天蹦不出完整的句子来,来来去去就回点头应嗯,再来就是憨笑,笑得你都想掐他喉咙逼他吐个音出来,所以说人啊,你永远无法预测他会改变多少,变成什么样。”
“可不,十一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大伯望着十一笑,忽问:“十一,在学校有喜欢的女同学了么?成年了,可以交女朋友了。”
十一随口答:“没有。”
“你四哥十三岁就早恋了,跟他讨讨经验。”四叔打趣。
“真的?”三七转头望花四,戏谑道:“四哥,你都吃什么了,怎么这么早熟?”
花四还没开口,他爸已快一拍接应:“这小子最喜欢吃汉堡和炸鸡,中午放学的时候经常和单令夕那几个小子跑到肯德基或麦当劳,一坐就是一下午。他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说他又逃课了,我直接到他们学校附近的店找人,每找每中。都不知该说他们狂呢还是说蠢,连个地方都懒得换,逃了课还理直气壮的,见我去了还敢问我要钱。上行下效,后来连老六也把他这德性学了个十成十。”
花四抱屈:“瞧您这话说的,他学我什么啊,他那是天生的,从小就比我嚣张……”
“背后说我什么呢?”站在楼梯口的花六阴恻恻的插了句话,转又问小保姆:“末末回来过么?”
小保姆摇摇头:“今天中午打电话说有事,交代我给小家伙喂米糊。”
“一回来就找末末,她是你老婆又不是你老妈。”花四戏道。花六置若罔闻,走过去把摇篮里的小花紫抱起来,转身又上楼去了。花四转对自己老婆道:“小雅,要是我天天一回家就找你,你烦不烦?”
苗小雅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你试试我才知道。”
花四有些尴尬的别过眼,从口袋里掏出烟,低头衔了一根,火也不点便走到侧门外的走廊上。晚风沁凉,他拉紧外套出神的望着栏杆外沉寂的春寒料峭中的萧瑟灰蒙的景物,过了几分钟,玻璃门再次被拉开,他揉揉冰凉的鼻子转过头:“出来做什么?冷死了。”
“那你还出来。”十一笑着走过去,从他兜里摸出打火机,帮他点上烟:“四哥,你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