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战地黄花终) (17)

择天记 猫腻 14118 字 4个月前

有容依然闭着眼睛,神情却有极微小的变化。

不知道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第923章 天要落雨,不准嫁人

按照白帝一族的规矩以及整个妖族的传统,如果不能把皇族功法修行到最高处,便没有资格继承皇位。( 无弹窗广告)?火然文??? ???.?ranen`

过往的数万年里,没有任何特例,而从来没有一位妖族公主能够把皇族功法修至最高处。

如果没有别的皇子,那么皇族便会进行招亲,驸马受封亲王,待把皇族功法修至最高处后,便会成为妖族皇位的继承者。

落落殿下要嫁人,在很多妖族臣民看来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她嫁给谁才是真正的关键。

因为她选择的那位男子,极有可能便是下一代的白帝。

轩辕破不这样看。

他和落落殿下一样,都是国教学院的学生,同时也都是陈长生的病人。

他比谁都清楚,落落殿下的经脉问题,早就已经被陈长生治好了,只要给她足够多的时间,她当然可以把皇族功法修行到最高处,到那个时候,她就将是无可争议的下一代白帝,何必还要招亲?

好吧,就算落落殿下会成为下一代的白帝,她还是会结婚。

轩辕破坐在红河岸边的石头上,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微湿。

有雨点随晨风一道落了下来。

天要下雨,殿下要嫁人,这都是自然之事。

只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么难过呢?

当然不是因为他对殿下有着不为人知的情思。

他是国教学院的人,殿下是国教学院的副院长,他有责任保护殿下。

他知道殿下根本不想嫁给别的人。

如果她出了事,他哪里还有脸去见陈长生?

折袖会多瞧不起他?

苏墨虞会不会把他的名字从目录上划掉?

还有……唐三十六那张嘴。

想到这里,轩辕破觉得好生可怕,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9

“殿下,我不会让你嫁人的!”

他重重地一拳砸到了身边的石头上。

他的右臂萎缩的相当厉害,看着没有任何力气,石头上有青苔,只是发出了一声轻响。

只有仔细望去,才能隐约看到,在衣袖下方有无数道极其微渺的电丝缭绕着他的手臂。

轩辕破离开了红河岸。

半个时辰后。

红河岸边响起了一道雷声。

暴雨骤疾。

岸边那块坚硬的大石头,从中间崩裂开来,伴着轰隆隆的声音,落到了江里。

石头表面上的那些青苔尽数焦死。

……

……

从京都回到皇帝城已经四年时间。

落落的日子过的很正常。

就像从小一样,金衣玉食,学习修行,琴棋书画,登高望远。

除了担心陈长生和国教学院的那些故人们,再没有别的事情能影响到她的心情。

她的笑容还是那样的甜美,眼睛还是那样的灵动,就像会说话一般。

今日落落殿下要学习的是离山剑法里的法剑。

数年时间里,陈长生只给她来过一封信,但那封信很长,写了很多的字。

在那封信里,陈长生把她五年的功课全部仔仔细细地安排好了。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陈长生这个老师虽然做的不是特别称职,但也不能说半点心思都没有花。

至于为何要学离山剑法,是因为陈长生觉得离山剑法最好,而恰好离山剑法总诀就在落落手里。

晨风夹着雨点落在窗上,落落的视线离开剑谱落在窗上,看着被浸染开来的雨点,又像看着雨丝那边的远处。

这四年时间里,她学习的非常勤奋,没有落下任何时间。

只要能够掌握离山剑宗的法剑,陈长生给她安排的功课眼看着便要学完了。

这比那封信里估算的时间要整整提前了一年。

“如果把这些都学完,先生就会来看我了吧?至少……应该会再写一封信,布置新的功课。”

落落默默想着,收敛心神,继续观看剑谱。

李女史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她,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雨点轻敲窗面,有跪拜声与脚步声响起。

落落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开心的轻唤,便向那边扑了过去。

她抱着牧夫人的胳膊,轻轻地摇头,甜甜地笑着,有些像在撒娇,但更多的是想念以及亲近。

牧夫人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和声关心了几句。

说了些闲话,落落开始请教一些修行上的疑难,牧夫人很认真地解答。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过去。

牧夫人离开了。

落落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小脸上的笑

容渐渐敛去,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忧伤。

“真的已经确认了吗?”

“是的,城里已经传开了……源头应该是渊珠阁里的侍卫。”

落落的忧伤更在于牧夫人直到刚才还没有与她说。

她望着李女史,微带希冀问道:“父亲半年之内有没有可能出关?”

李女史低声说道:“应该没有。”

当年白帝与魔君在寒山北的雪原里惊天一战,两败俱伤。

魔君直接被黑袍与魔帅联手逼下了皇位,打落深渊,最后在雪岭被亲生儿子用星空杀死。

白帝受伤同样严重,在这场大战里又有所感悟,回到白帝城后便开始闭关潜修,养伤的同时希望能够再进一步。

到现在为止,这位霸道绝伦的妖族至尊已经五年时间没有出现了。

落落看着剑谱上那些森意凌然的线条,沉默片刻后问道:“金长史那边?”

“看守的还是很严,如果想要接触,很难不被人发现。”

李女史犹豫片刻后说道:“就算联络上金长史,他也没有办法。”

“有道理。”

落落接着问道:“轩辕破还在那家小酒馆里?”

听着轩辕破的名字,李女史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而且每天都还会进宫来看菜单。”

落落笑着说道:“你派人盯着他,如果他想做什么,就直接打昏,送回京都去。”

李女史轻声应下,然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落落的身份地位极为尊贵,但是现在当她的母亲想要控制她的时候,她却无法找到任何帮手。

唯一能帮到她、并且一直想要帮她的熊族青年,她却不忍他因为自己而身陷死局之中。

“您知道我最怕什么吗?”落落低声说道。

李女史微怔。

落落沉默了会儿,说道:“我最怕的就是,母亲这样做难道不怕事后父亲会动怒吗?”

这也是李女史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事情。

“如果母亲不担心,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就是他们之间这数百年的感情都是假的,母亲会对父亲不利,还有一种最可怕的推测便是,父亲也知道这件事情。”

说这句话的时候,落落的神情有些惘然,显得非常无助弱小。

李女史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为何我们不送信去人族?”

第917章 随心所安情而已

噗的一声。( 好看的小说

不是笑声。

一口鲜血从徐有容的唇间喷了出来。

尽数落在了陈长生的身上。

陈长生看着很是狼狈。

徐有容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这幕画面,略一思忖,便猜到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抬起衣袖擦掉唇角的血渍,露出一抹调皮的笑意。

陈长生顾不得自己,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担心问道:“没事吧?”

徐有容知道他有些轻微的洁癖,看着他毫不理会,微微感动,取出手帕替他仔细擦掉脸上的血水。

“淤血逼了出来就好。”

她迎着暮光闭着眼睛是在冥想治伤,却被陈长生会错了意。

陈长生略觉尴尬,但更多的是担心,哪怕听到她说已经没事。

合斋闭关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今日徐有容因为他的缘故被故提前破壁出关,修行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最关键的是,她的道心将会蒙上一层难以去尽的痕迹,甚至极有可能再也无法找到破境的契机。

想到这一点,陈长生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

徐有容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说道:“很多修道者遇到我这样的情形,一朝受挫便道心动摇,至此再无问道神圣的机会,但你不用担心我,因为我比谁都更有自信,我还很年轻。”

所谓修道,修的便是岁月。做为有史记载以来最年轻便能看到那道门槛的修道者,她还拥有很多岁月可以去感悟品味。最重要的是,她自己对这一点有非常清醒的认识,从而确保这些岁月不会虚度,她的道心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听着这话,陈长生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他脸上的血水已经被徐有容擦干净,偶有残余,随暮光而化为凤火消失无踪,但衣服却没办法处理。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他很自然地从藏锋剑鞘里取出一套干净的道衣,然后转过身去换上,整个动作显得特别熟练,仿佛重复过无数次一般。

徐有容问道:“你身边向来都习惯带着干净衣服?为何会换的如此熟练?”

陈长生想着当年国教学院墙上被打穿的大洞,那个扶着大木桶边缘盯着自己的眼睛、明明小脸已经通红却要装作毫不在意的小姑娘,忽然生出很多想念,却哪里会提,只是把北新桥底通往冷宫寒潭的那些画面说了说。

徐有容自幼便知道北新桥底的故事,不以为异,问道:“小黑龙到底是怎

么回事?”

这问的是别天心被杀死一事。

虽然说现在谁都已经知道,这是大西洲的一个阴谋,问题在于,阴谋没有被揭破之前,陈长生始终没有同意让小黑龙出来对质,冰雪聪明如她,自然已经猜到必然有事情发生在了小黑龙的身上。

陈长生说道:“现在无法确认,但她应该没有危险。”

徐有容说道:“需要做些什么?”

陈长生摇了摇头,说道:“等一段时间再说。”

徐有容不再多言,问道:“你可曾在这里逛逛?”

陈长生说道:“见过些你在信里提过的风景,但没有时间细看。”

徐有容微笑说道:“我带你去看看?”

陈长生说道:“好的。”

山风微作,花树摇动,香气袭人,白鹤破暮色而至,落在他们的身前。

伴着一声清唳,白鹤背着二人腾空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再次撕破暮色,穿云破雾,来到了峰顶。站在崖畔,看着暮光下的原野与桐江还有那些已然变成水墨色的山峰,陈长生感慨说道:“小时候你在信里说这里风景极好,果然不假。”

徐有容强自镇定说道:“小时候我有给你写过信吗?你或者记错了,几年前我倒是写了不少信给你。”

陈长生微笑说道:“白鹤应该都还记得,你怎么就忘了?”

听着这话,白鹤在旁轻鸣了两声,表示确实如此。

徐有容的脸上流露出微恼的神情,说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骗得它的信任,竟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陈长生牵着她的手在崖畔最突出的那块青石上坐了下来。

“从小我就喜欢在这块青石上冥想静修。”

“嗯,九岁那年你在信里面说过。”

“喂,你真的记错了。”

“我没有记错,因为信里面你描述的风景,就和这里一模一样。”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好吧,那三年前你在信里说,这里有很多鸟,为何我没有看到?”

“你想看吗?我可以让很多鸟儿过来玩。”

“这就是所谓的万鸟朝凤?”

“是啊。”

“还是算了,夜色将至,都要休息,何必打扰。”

“也好。”

“不过那只山鸡呢?”

陈长生说的自然是周园里那只远没有长成的金翅大鹏鸟。

“它喜欢吃肉,我把它送去草原了。”

“草原?”

“就是你送给我的那片草原。”

“嗯……找机会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去看什么呢?”

“周园里的妖兽们如果喜欢,可以在那里生活,我们……也可以。”

“……”

昨日自奉阳县城一路疾奔至此,忧心难解,又遇着南溪斋合斋、别天心死亡这两件大事,数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已经让陈长生疲惫到了极点,倦意渐渐袭来。

他与徐有容坐在崖畔的青石上,彼此靠着,就像在周园里那样,非常放松,舒服,很快便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徐有容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静静地看着陈长生的脸,似乎想要在上面找到除了疲惫之外的一些什么情绪,却一无所获。

他还是像当年那样,从内到外都无比的干净,不惹尘埃,也无杂念。

“陈长生,为什么十岁之后你就不肯回我的信了呢?”

徐有容看着他轻声说道。

陈长生已经睡着,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忽然,徐有容睁大眼睛看着陈长生,脸上流露出好奇的神情,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变得有些紧张。

她看了看四周。

峰崖间的鸟鸣骤然静止,那些异兽纷纷低头,便是白鹤也扭颈望向了远山。

徐有容低头亲了下去。

嗯,就像糯米糕的味道,还算不坏。

就在这时,陈长生睁开了眼睛。

但没有分开。

……

……

(没猜到吧!我怎么会这么容易被你们猜透!还是那句重复了好些年的话,我的言情小说是最好看的!)

第924章 年轻人因何而活

送信去人族,自然是说送信给陈长生。[看本书请到小说网] ?.ranen`

在李女史想来,以教宗陛下与殿下的师徒情份,只要知道这件事情必然会想办法解决,不管是亲笔修封书信还是用别的手段,都会让皇后娘娘承受不小压力,娘娘行事想必会稍有顾忌。但不知为何落落殿下始终不肯同意,若说前三年教宗陛下踪迹难觅,但现在整个大陆都知道教宗陛下已然复出,还做下了好些大事。

“先生……也不知道这几年过的好不好。”

落落轻声说道:“他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这

个做学生的帮不上忙,也不能给他添麻烦。”

李女史有些着急,说道:“这怎么能是添麻烦呢?再说当年在京都……”

落落知道她要说什么,摇头说道:“当年在京都,从大朝试到天书陵再到周园,你我看似是国教学院最大的靠山,事实上囿于身份根本无法出力,而且先生就像现在一样从来没有要求我做过什么事情。”

李女史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为何这几年除了功课,先生连封信都没有,便是这个道理。”

落落睁大眼睛,看着她认真说道:“你们都不懂先生的意思,他啊,很宠我的。”

李女史怔住了,问道:“那殿下你怎么就能懂?”

落落理所当然说道:“因为我是先生的学生啊。”

李女史还想再劝两句,但看着她的神情,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落落安慰说道:“就算母亲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对我不利,毕竟我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李女史心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皇后娘娘就这么一个视若珍宝的女儿,哪有不疼惜的道理。

“只是……如果娘娘真要你嫁给二王子怎么办?”

“你说那位大西洲的表哥吗?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

落落想着童年时的那些往事,笑着说道:“他必然是不想娶我的。全文阅读”

李女史心想那位二王子无法继承大西洲的皇位,如果娶了殿下便有可能成为下一代的白帝,又怎么会不愿意?

“谁愿意娶一个母老虎呢?”

落落伸出两只小手,作势欲扑,说道:“如果他胆子真变大了,坚持要娶我,我就咬死他。”

说完这句话,她张嘴嗷嗷叫了两声,只是哪里像老虎,更像是只小猫,可爱的不行不行的。

李女史哪里受得了这个,把她搂进怀里便是一通揉,眉开眼笑说道:“我家殿下这么个宝贝,谁不喜欢?”

然后她想着某些事情,没好气说道:“也就教宗陛下这个没福的。”

落落见她嗔怨的神情,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然后眨了眨眼睛,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李女史闻言微怔,问道:“原来您是这样想的?”

落落睁大眼睛,很是无辜,说道:“我可什么都没有想。”

……

……

崖外云雾缭绕。

唐三十六看着折袖苍白的脸颊,脸色也变得有些白,说道:“你不要吓我。”

折袖说完那句笑话后发现效果不好,于是回复了平时的模样,不再多言。

唐三十六望向陈长生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长生说道:“就像你看到的这样。”

唐三十六很是恼火,说道:“昨天他还意气风发,哪里看得出来是个要死的人?”

昨天在崖坪上,陈长生与折袖联手杀死了白虎神将。

陈长生的剑法固然凌厉至极,但真正决定当时局势的人是折袖。

所有亲眼看到的人,相信在今后的人生里都再难以忘记那幕画面。

当时折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白虎神将的身后,就像一只真正的鬼。

白虎神将乃是大周第二神将,境界修为已至聚星巅峰,可以说是神圣领域之下最强的十数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