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忘了看路,和前面走来的一人撞了个正着。
那是个中年人,抬头时我见他正直勾勾的看着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急忙退了两步,让开了前面的路。
他眼睛都没有斜一下,我刚退到一边,他便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还差点踩到我的脚。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心里嘀咕这人怎么跟哑巴似的,一边想一边朝他看去,忽然就愣住了,他竟然是垫着脚走路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他的脚后跟下面还有另外一双鞋子。
我闭闭眼又睁开,这一下不止是看见双黑色的布鞋,而是真真切切的看见一个穿着布衣的短发男人贴在他的身后。两手抓着他的手臂,一下一下的挥动着,像是在控制着那个中年男人往前走。
那人走出去十几米的距离突然停了下来,我左眼跳了跳,下一秒那个趴在他背上的“人”就扭过头,枯瘦的脸呈现出诡异的青色,对我笑了下,嘴巴都要裂到脑子后面去了。
然后他又回过头,和那人一起慢慢离开了。
“等一”
我还没把话完,另外一边又传来刺啦的急刹车声,我一愣,回头就瞧见一辆卡车撞上了轿车,车直接被撞得翻到在人行道上。
“啊”
“天哪”
有人在大叫。
我看看那人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另一头,还是不由自主的跟着人群一起聚拢过去。
车损毁的很严重,前面的车盖都被撞烂了,旁边有人在是车闯了红灯,才被卡车撞的。我看向车,挡风玻璃全都烂了,里面的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没一会儿,救护车和警车都赶了过来,卡车司机一脸愠色的被警察带走了,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的。
“真他妈的倒霉”
我一愣,确定这话是从卡车司机嘴里出来的。但是我和他隔了至少有二十来米的距离,怎么想都不可能听的这么清楚。
而车也在这时候被翻了过来,司机和副驾驶座上的人终于被救出,医生和护士七手八脚的把人抬上担架。
我身子一僵,只见几个个子不大的人手里拿着锁链,飞快的跳上担架,然后用锁链在两个人的脖子上绕了一圈,接着便有一缕轻飘飘的东西从两人的身体里飘出来。
那个是
鬼差
050 真是坑爹啊!
我看了看周围,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只有我能看见。
那几个人拉着司机站在了车旁边,司机的脸上还一脸茫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左眼骤然剧烈的疼起来,我“嘶”的一声捂住左眼,突然发现那几个人又不见了。
我咽了口唾沫,拿开了盖在左眼上的手,果不其然又看见了那几个手拿锁链的人。
其中一个扯了扯锁链,嘴巴动了动,指了指地下,另外几个人点点头,牵着锁链慢慢离开了那个地方。
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我呆呆的站在原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的左眼,能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了。
回到公寓,我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脱便急匆匆的找到电话,给叶弛打了过去。响了两声之后,电话接通了。
然而没有人话。
我拿起手机又看了一眼,的确接通了啊。
我又喂了两声,这才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叶弛咬牙切齿的声音:“林、阮”
我吓得一哆嗦,还没来得及上话,那头叶弛就劈头盖脸的骂了起来:“你他妈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我他妈差点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你知道你消失了多久三天足足三天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嗯”
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一边走到落地窗前老老实实的听着叶弛的教训,一边想着好神奇叶弛居然还会骂人。等他的差不多了,才声的道:“对不起”
这话音还没落下去,又把叶弛刚熄下去的火点了:“对不起你还知道对不起什么见鬼的要面对现实,早知道你这样我他妈就不应该告诉你这方法”
我低声下气的附和他:“是我不好,但是这也不完全是我的原因啊。”
叶弛一听这话,差一点又要发火,我赶紧抢在他前面开口:“等等等等,这件事之后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和你讲。”
“。”
生气归生气,叶弛还是压下了心里的火。
“我”
开了口我又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他,顿了顿,我开始把事情从头到尾给他讲了一遍,也包括在路上看见鬼差的事。
“你是,那团黑气进入了你的眼睛,然后你就能看见那些不属于阳间的东西了”叶弛沉吟道。
我嗯了声。
虽然我之前也见到过这些东西,但那要么是在江楚城的帮助下,要么就是那些鬼故意现身让我看见的。
我曾看见过这样一种法:其实我们生活的四周都有这种东西的出现,人有人的世界,鬼也有鬼的,两
边一般都是互不干涉的。而只有鬼想让你看见它们,你才能发现你身边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所以这种主动见鬼,我还真的是第一次遇见。
“灵眼竟然开了”
叶弛突然嘀嘀咕咕的了句什么。
“什么”
“那团鬼气应该是无意间开了你的灵眼。你知道灵眼吗”
我摇了下头,摇完才想起我和叶弛是在打电话,随即道:“不知道。”
叶弛开始和我解释起来。
“灵眼,也就是我们的阴阳眼,还有人把它叫做天眼。灵眼开即能看见众生的生死、苦乐、和世间的种种行色。四岁以前的孩初离母体不久,灵眼还未完全退化,很容易看到一些成人看不到的东西。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灵眼也会随之闭合,也就很难再看见这种东西了。”
叶弛停顿了一下,又接着:“生人的眼睛是阳眼,只能看见活人。但是现在你灵眼已开,也就能看见那个世界的东西了。”
我恍然,所以刚才我才会看见那些东西。
完他又话锋一转,“猫的眼睛天生可看透阴阳,黑猫更是行走在两界的边缘,所以我们常常黑猫不详。你知道为什么有的人会被鬼缠上吗”
我讷讷道:“不知道”
“因为生人是看不见鬼的,而鬼之所以会变成鬼,就是因为有未完成的心愿。那些人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所以鬼便会缠着他,直到自己完成心愿。”
“”
我深吸了口气。
“我师父以前也和我过,所以他让我不要去看死人最后一眼。”
“不一样。”叶弛,“你看到死人的眼睛,只会让他记住你一个人。但是现在你能看见那个世界所有的事,你觉得这还是一只鬼缠上你的事吗”
他这话一,我顿时感觉毛骨悚然。
就是,以后我不但要防着那些随时会来要了我命的鬼,还要时刻警惕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缠上我的鬼
真是坑爹啊
但很快我便冷静下来。
江楚城过,他是要靠吸食其他鬼才能够恢复完全的魂魄,那么如果真的像叶弛的那样,那些鬼会来找上我,是不是就代表他也会出现
“喂林阮,你吓傻了吗”
叶弛在那头喊了我两声。
落地窗隐隐现出我的影子,我伸手在上面点了点,勉强对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怎么可能,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被吓倒的人吗”
叶弛闻言嗤笑一声:“不知道当初是谁,被那只女鬼吓得话都不利索。”
“”
真是够了,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这么喜欢吐槽我
“对了叶弛,”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从你师父那回来之后,好像就不怎么能晒太阳了,一晒皮肤就发红。你师父之前我身上有鬼气,会和那个有关吗”
“不会。”叶弛立刻否定了我的猜想,“鬼气只是你接触鬼之后,身上会有他们的气息,这能暂时混淆鬼的视线,不会改变你的本身。”
那就真是奇怪了。
我耸起一边肩膀夹住手机,挽起袖子,却没有发现什么变化,但是先前被晒到的那个地方,却隐隐还有些疼,我把这事告诉了叶弛。
他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见这种事,一时不知道怎么答复,只好下次见面的时候看看情况再告诉我,让我这期间尽量不要晒太阳,有可能是因为魂魄离开肉身引起的。
和叶弛又了两句,我俩便挂了电话。他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过两天应该就会过来,但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保不准会有什么东西找上门来,叶弛叮嘱再三,让我一定要心。
我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把手伸进包里想要摸出铜钱,又突然想起来那时候我把铜钱扔到了地上,好像并没有捡起来。
我转过身,蹲在地上,绕着客厅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
是在沙发下面吗
我趴在地上伸长了手去摸,但除了一手的灰尘,我什么都没有摸到。
我泄气的坐起来,仰头靠在沙发前,该不会是我弄丢了吧。
“啊啊啊啊”
烦死了
我烦躁的把头发乱搡一通,那个家伙那么宝贝这个东西,要是知道我弄丢了,非吃了我不可
“当当”
落地窗突然敲了两下。
我眼皮一跳,不会这么快就来了吧
我心翼翼的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往外看去,什么也没有看见。太阳已经落山了,天空隐隐泛着绿光,看起来格外怪异。
我捂住左眼,再看天空时,原先泛绿的地方又恢复了原来样子。
冷风从窗口灌进来,夹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我嗅了嗅,又觉得这花香里好像还带着点腥味,和平常在市场上常闻见的那味道一模一样。
我想起公寓楼下的确有一家花店,再往前走走也确实有一家专门卖海鱼的店铺。我有点惊讶,这一
天内不但是我的视觉发现的变化,连带着听觉和嗅觉也变得敏锐起来。
我关上窗户重新进了屋,而后来到卫生间,愣愣的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发呆。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最终忍不住叹了口气。
夜里,我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朦朦胧胧的总觉得耳边有人在话,等我要听清楚的时候,偏偏又没了声音。这搞得我很烦躁,手一挥,骂道:“就不能安静点吗”
这一声响亮得让我都吓了一跳,随后我感觉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还有点弹性,像是谁的皮肤。
我立刻醒过来,但是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天,第三天早上我接到了叶弛的电话,他和我他遇到点事,还要晚一点才会来。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提着垃圾口袋准备下楼。
刚出门就看见电梯口立了个正在维修的牌子,我只好转头去下楼梯。
住进来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走楼梯。加上之前好多次遇鬼都是在楼梯间,我对楼梯有种莫名的忌讳。
因为公寓整体背阴,整个楼梯间的光线都不是很亮,每走过一个拐角处,我都觉得下面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而事实证明我的谨慎是没错的。
每走多久我的身后响就起了一阵脚步声,先前我还没有留意到,以为是楼上谁跟着一起下来了。直到中途我停下来系鞋带,余光瞥见了一个白色的影子,看不见身体,并且脚没有着地。
051 妈妈
我在心里暗暗了句晦气,手忙脚乱的系好鞋带,拿起垃圾口袋就往下走,不敢再往回看。芗`忖`暁`説`。提供
那脚步始终不远不近的跟在我的身后,直到我走出公寓大门,才缓缓回头。
便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只有七八岁孩儿大的人影站在门口望着我。
我抖了抖身子,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赶紧转过头去,谁知道那个孩儿竟然跟了上来,我停他也停,我走他也走。
公寓的共用垃圾堆在一个窄巷子里,我啪嗒一下把垃圾扔了进去,心一横,扭头大声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
那个孩儿趴在巷子口,只探出一个头来,怯生生的看得我我心头一软。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就这么朝他走了两步,谁知道他“啊”的叫了一声,一下子就没影了。
夜里我拿了手机蒙在被子里没有睡觉,到一点多的时候果不其然又听见了那个断断续续的话声。
“累歇歇”
这一回我终于听清了他的话,当即一愣,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还没等我想起来这声音是谁,就感觉身上一沉,那个东西压在了我身上。
妈的,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当时在医院里走累了躺我身上休息的家伙吗
这一次我没有睡觉,它就魇不住我,我动了动胳膊,只觉得这个东西真硬,跟石头似的。
我被它弄得不能动弹,好多次想要推开它都没有什么用。现在才一点多,要等它自己走有点不切实际,鬼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会走。
不过他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我想起叶弛的,一旦这些家伙发现我能够看见它们,便会缠着我让我替它们完成心愿。
我咽了口唾沫,过了一会儿,他话的声音逐渐变成低低的抽泣声,我愣了一下,不是吧,他哭了
“呜呜呜呜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他的哭声很稚嫩,听起来就像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他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大概是这声音勾起了我的母爱,而且他也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想了想,我忍不住低声道:“你在找什么”
哭声了一点,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他抽抽搭搭的回答:“不见了,妈妈不见了”
我有点哭笑不得,敢情是上我这找妈妈来了。
我划开手机解锁,窝在被子里单手给叶弛发短信。
有只鬼找上我了,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来了。
不要跟他话。
我啊了声,“可是我刚才已经和他了,还问他要找什么。”
一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来。
他和你话了吗
我回他:了。
是什么颜色的鬼
我瞬间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鬼还分颜色
叶弛回我:“嗯,鬼按照戾气的强弱分成白色、黄色、橙色还有红色,白色是最没有攻击性的,你只要替他完成心愿他就会离开。这种鬼没有实体,除非是他想给你看,否则你只能看见一个白色的光团。”
我听得晕晕乎乎的。
那我要怎么做
过了会儿,叶弛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他如果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威胁,一般来是不会攻击你的。应该只是想让你帮他完成心愿。”他
顿了一下,我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呼呼的声音,像是风声,“有了这眼睛你就要有这个觉悟,好了我还有事,你只要顺着他,帮他完成愿望他就会走的。”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林阮,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平安的长到现在的。”
“”
我吸了口气,深深的觉得这个家伙吐槽我越来越顺口了。
身上的重量好像减轻了一些,我趁着机会翻了个身,谁知道我刚一动,这鬼又贴了上来。推了两下还没动静,耳边又想起他嘤嘤的哭声。
啊啊啊
没办法,我只好再次开口问道:“你妈妈在哪儿”
“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着他又哭起来。
我顿时头疼得不行:“别哭了别哭了,你是要找妈妈吗”
身上的被子往后缩了缩,他好像是在点头。
好吧。
我掀开被子,他也正好仰起头,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皮肤也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惨白,只是浑身都泛着白光。
哎这不是先前跟了一路的那个家伙吗居然和医院里那只鬼是同一只
我一下子就被戳中了萌点,这还没来得及话,他又一瘪嘴,突然朝我扑了过来。
“妈妈”
啥
他整个人都挂在我脖子上,凉飕飕的气顺着衣领不断往里面钻,我用力把他扯下来,指了指自己:“你喊我什么”
“妈妈”
我一口气憋在喉咙出也不是进也不是:“我不是你妈妈。”
“妈妈是妈妈找到了找到了”
他像是没听见我的话一样,一边还一边手舞足蹈,最后干脆在床上跳了起来,一副兴奋到不行的样子。
我眼角抽了抽,之前设想了无数个可能,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我看着他从床的一头蹦到另一头,此时的心情完全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这是何等的卧槽啊。
“妈妈妈妈找到妈妈了找到了”
”我不是你妈妈”
“是妈妈就是妈妈”
到最后他的声音明显带上了怒气,鼓着腮帮子,两眼瞪得跟铜铃似的,眼底慢慢起了一层红雾,那张可爱的脸也变得狰狞起来。
我顿时想起叶弛刚才和我要尽量顺着他,忙附和道:“是是是,是是是,是妈妈,是妈妈,你别跳了,再跳床都要塌了。”
听见我答应,他立马又笑起来,两眼一亮,扬起脸凑到我面前,声问道:“真是妈妈”
我在心里流泪。
我还能不是吗
他欣喜的扑到我怀里,我身子一僵,冰冷的温度让我有种血液冻结的感觉。他几乎是立刻发现了我的不自在,松开手,咬着下唇问我:“妈妈冷”
完他便往后退了几步,心翼翼想接近又害怕冷到我的样子,看的我心都快化了。
我扶着额头,幽幽长叹一口气。
哎
这是谁家孩子啊
没人要,我可打死了啊。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那个鬼已经不见了,我坐在床中央发了一会儿呆,这只鬼可能是和他妈走散了,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把我当成了他妈妈。我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难道是脸还是气味
算了,管它是什么。
这个倒不是最关键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帮他找到他妈,不能让他这么一直跟着我。
上午我去了趟医院,在楼下的时候又碰见了王婶,她提着包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我叫住了她:“王婶”
她身子抖了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看见来人是我又松了口气:“哦,林呀,你来医院做什么呀”
她脸色很难看,眼底的黑眼圈隔着老远都能瞧见,弯腰驼背,我记得她以前走路不这样啊。
“我在这边上班呀,你忘了吗”我指了指医院,“之前跟你过的。”
“哦,对对。”王婶点点头,“跟我过的,跟我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