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楼是在20岁的时候第一次发作,那个时候他的眼睛状况近似于高度近视的状况,能看东西却都是模糊的块体。他是因为体内激素异常引起的视觉神经问题,我们当时猜萧菡是因为孕期体内激素水平不稳定导致她眼疾第一次发作,如果那个时候我们能在她身边或许她不会死……”最后一句胡临说得很小声。
“……我们知道了原因,给沈明楼治病的时候也简单些,药物控制了他体内不稳定的激素水平,他也慢慢地能看见东西,”胡临的食指轻轻地敲打着方向盘,“七年了,他再没有发作过。我们都以为他不会再复发了,并且他每年的体检身体的指标也都在正常的水平,今年的体检也没有异常的地方。但他依然旧病复发,甚至连药也不管用了。”
胡临轻声说:“这不是一件好事。”
秦致琛静静地听着胡临说的话,空调风轻轻地吹着他想吹散他的炎热,他却觉得如坠冰窟。
胡临继续说:“萧菡在生下沈明楼后曾经短暂地恢复过光明,那时她很快乐,因为她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拥有了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只是在这份快乐没有持续多久,沈山河把她关进阁楼,不让她照顾沈明楼,她又重新回到黑暗里。”
“我们在她遗留下来的日记本里知道了这些事,萧芜€€€€也就是沈明楼的舅舅认为情绪对他们母子的眼睛会造成很大的影响,但这只是一个猜想。”
“一个猜想……”
秦致琛联想到在C市见到沈明楼的样子,他颓然道:“或许并不只是……”
胡临看了一眼秦致琛:“没有报告,谁也不敢说死原因到底有没有这个。”
“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
秦致琛:“……”
“我不知道你们因为什么结婚,也不知道你对他到底是不是真心。但你既然主动来了,无论你是在和他玩什么富贵人之间荒谬的游戏,还是罕见的发自真心地想陪在他身边,我都希望你不要让他的情绪有太大的起伏。”
胡临咳了两声,他把车窗摇下,外面呼啸的风迅速穿过那一点缝隙吹入车内。
“沈明楼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明天是我们最重视的检查,在此之前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一点来自于你的伤害。”
“我不管你是秦致琛,还是乱七八糟的师兄,在明天之前都替我们好好地照顾他。”
胡临转过头望着秦致琛:“就当是这次我们让你来萧家的条件。”
“我会的。即使您不说这些,我也会好好地护着他。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胡临转过头,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萧家其他人都想见见你,晚上吃完饭我们会去找你,有别的话就留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秦致琛点头,明白胡临这话的意思,他勉强也算是获得了胡临的认可能够进一步接触到其他人。
萧菡和沈家的事情比他想得还复杂些,上一代遗留下来的痛苦像是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沈明楼的脊背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脑海中突然响起沈明楼的真情告白,沈明楼从来都不是话多的性格,他总是把一切都闷在心里,被逼急了才在“死缠烂打的追求者”面前说下这些话,其他时候他总是沉默着,沉默着忍受一切难言的痛苦。
在沈家长大的他连吐露真心话都不敢,又怎么敢对着喜欢的人说出自己的感情呢。
沈家欠他太多太多。
不仅仅是物质,还欠他自信的底气。
沈家的两个孩子,沈明辛集父母的爱意于一身,他嚣张跋扈,从来没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沈明楼却只能把话都藏在心里默默消化,还要承担着来自家庭的嫌弃。
秦致琛紧抿着唇,心底有隐隐的怒气。
他动作还是慢了。
*
回到萧家的时候,所有人都来到大门等待。
秦致琛看见薛玫陪在一个中年女人身边,那大概就是萧越的母亲,薛玫未来的婆婆。中年女人身边站着一位端庄的老人,他知道那就是沈明楼的外婆萧何欣。
最边上站着一对夫妻,女人是秦致琛熟悉的脸€€€€曾经和他竞争过地皮的丁黛,丁黛身旁的就是萧芜了。
丁黛脸上没什么表情,萧芜和萧藤两姐弟的眼眶有些红肿,萧何欣一脸慈祥,还对着车里的他们挥了挥手。
胡临把车停好,萧何欣三母子马上就来接车上的沈明楼,薛玫跟在最后,对着车里的秦致琛点了点头。
充满思念的呼唤声里,沈明楼茫然地眨了眨眼,还没等他开口喊人,眼泪就比话语更先落下,一滴一滴砸在手里,砸在衣服里晕出深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