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奚玉汝终于带着黎奉回到了曾经居住过的那片地方。
说带也不准确,毕竟上次来的时候,他自己也在这些改换了模样的巷道里迷了路。
几个月过去,那片老旧的小区也还没有拆完,拾荒者仍旧提着麻袋在废墟中翻找着。
纵使已是断井颓垣,可当他再次看到那些熟悉的景色之时,过去的一切都重新鲜活了起来,以小区为圆心,周围一切原本的模样在他的脑海当中徐徐铺展开了来。
他循着记忆的路线图找到了当初的那条老街,指着道路正中说:“黎奉,那天晚上我就是在这里捡到了你。”
破败的下水道终于修缮了一番,但路边仍旧蓄积着难闻的污水,和十年前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当时下了好大的雨,你就站在路中间,我骑着车差点撞到了你。”奚玉汝学着当年黎奉的姿势,又转了一个身露出自己的背。“你倒下的时候,我才发现你身上都是伤。是黎秋林做的吗?”
“嗯,因为我给了黎恩一些小小的教训。”黎奉回答的倒是很坦然,不过具体的原因他没有说。
奚玉汝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带着继续黎奉往前走。
走到某个被拆得只剩下半堵墙的房子时,他指着那些零散的砖块说:“我给你的第一个发圈就是这里买的,花了3.5,这在当时已经是店里最高的配置了。”
“不见了。”黎奉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发尾,这是下机的时候奚玉汝重新帮他梳理过一次的,十分顺滑整齐。
奚玉汝也跟着摸了一下,掌心传来蓬松柔软的舒适触感。“应该是那个发绳扯头发,所以我把它丢了。”
“不要紧的。”
过了这个店,两人继往前走,又拐了几个弯后,他们到了一个狭小的地方,隐约可从旁边的配置看出这里以前是个窄巷。
奚玉汝踩着满地的砖块瓦砾继续往巷道里头走,手掌抵在了那道仍旧倔强挺立的墙上。“你第一次和我闹脾气,还记得吗?
“当时下了好大的雨,你就偷偷地躲在这个巷道里、靠着这堵墙,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
“现在旁边的房屋已经被拆了,要是再撑伞的话,我可以很容易地走进来给你挡雨了。”
只是因为回忆到了这里,因此奚玉汝说了这些话而已,但他没有想到黎奉竟然也能迅速地调取当时的记忆,给予他题文相对的回应。
“我很饿,还没有吃晚饭。”黎奉也抬起手,却是将掌心盖在了奚玉汝的手上。“回去的时候,你自己已经吃完了,还要邀请梁嘉实再跟你吃一遍。”
奚玉汝很快地从他的只言片语当中拼凑出了真正的真相,“所以你当时觉得我不在乎你,更在乎梁嘉实?”
黎奉没说是或者不是,他只是从后面抱住了奚玉汝,将头轻轻地放了上去。
“你的身边总是很多人,以前、现在。”
“但你和他们都不一样,黎奉。”奚玉汝收回手,身体往后,躺靠在了黎奉的怀中。“朋友和爱人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黎奉顿了下,将脑袋更深地埋在奚玉汝的肩窝处,也没有再说话。
奚玉汝半眯着眼,感受黎奉微凉且舒适的体温、感受从墙砖缝隙之中吹进来的风,风中有股很重的尘土与墙灰味道。
在这样的风中,他忽然想起了一些被自己忽略掉的东西,“陪伴了我那么多年的热得快,估计也早就被拾荒的人捡走当做废品卖了,听说铜回收的价格很高。
“厕所的门总想着找个时间再修修,好让你方便使用,可一直到走也没有去弄。
“我还想给你新买一个杯子,专门放在床头晚上睡觉的时候用,不过也没有买成。”
他试图从这些新的楼房、荒芜的废墟中寻找过去的影子,但虚影转瞬即碎、不得触碰。
于是奚玉汝强行将自己剥离了出来,“家这边已经拆得差不多了,不过校门口的那家馄饨店还开着,哦,就是以前我经常买给你当夜宵的那家。”
“我知道。”黎奉伸手扯了一下奚玉汝的头发,不轻不重。“我知道你是在那里买的。”
得到这个回答,奚玉汝很是意外,可当他询问为什么的时候,黎奉又选择闭口不言,甚至心虚地移开目光不与他对视上,像是在保守什么不得了的小秘密。
实在问不出,他也不继续问了。
说到馄饨,他忽然又升起了兴致。“这个点是还在营业的,你现在想要去吃吃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