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萧笙拍拍他的头顶,“害怕也是可以的。”
“我说了我没……”许君乐不耐烦的抬起头,目光在接触到纪萧笙的眼神时噤住了声。
“你知道吗?在德语里,有一个用来指代精神病的单词是Umnachtumg……”
许君乐说到这里停了停,因为发现纪萧笙还跟着他念了两遍单词,很认真,跟个上单词课的学生一样,这让许君乐产生一种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的错觉。
就像他在纪萧笙那里真的就是一个“重要人物”。
他绝倒,谁能不喜欢纪萧笙呢?
“这个词在德语里的意思是沉入夜色之中……
“就像是……黄昏后,诸神隐匿,最后的白昼消失,夜幕低垂,整个大地都被黑暗笼罩……”
纪萧笙上半张脸隐于帽檐下,重复许君乐的话:“沉入夜色之中……”
“嗯,从这个角度看,这也是一个很美的词,是不是?”
许君乐拿筷子的手抵着下巴,眼神柔和,“我知道这世上事物运行的规律,不怕黑也不怕现实,你放心。”
“傻瓜,”纪萧笙说,“别高看我,一个疯子而已,不值得你费这么多心思。”
他用掌心覆盖住许君乐的眼睛,小孩脸小,这一下就遮了半张的脸,“你说你眼光是不是很差?”
“怎么可能?这世上这么多人喜欢你,只有我得到了你。”许君乐不服,强调,“老子眼光超好!”
可他心底还是悄悄的生出一些恐惧,想要抓住些什么,他生气的将纪萧笙的手拿下来,攥紧。
“别把自己当成某种悲剧的产物,你是一个人,或许有许多暴力试图摧毁你的精神,但也并没有真正地毁掉你。”
许君乐没继续说下去,点了点桌子,“都凉了,快点吃吧。”
阳光一路从地上爬上桌,在纪萧笙的手边形成一条分明的阴暗交界线,他还没来的及从许君乐的话里回神,就见许君乐递给他一只勺子,“这里的羊汤好多人特地找过来喝呢,你尝尝?”
纪萧笙接过,碰了碰他鼓鼓的脸颊,“你多吃点。”
许君乐不饶人,冷声说:“我一个人怎么吃的完……”
于是纪萧笙在他的注视下连喝了几口汤,许君乐总算满意了一些。
他们的话被旁边桌卷烟的老头听去了,笑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忒斯文了,我跟你们这大时,一顿吃两大碗馄饨加一张饼……”
许君乐瞧过去,乐了,“张爷啊,您早啊,今天这么闲?”
“闲啊,这人退休了每天就只剩闲了。”老头将烟灭了,倒酒,想起什么,看向他们,“我一大早新热的花雕,来一口不?”
许君乐也不客气,拿着个塑料杯子就去了,老头给他倒了酒,还真就一小口的量,许君乐都惊了,说他小气。
老头哆哆嗦嗦的生怕倒多了一点,又象征性的倒了几滴,嘴里念着“好了好了,我就这么点了”,将保温杯攥在手里跟个宝贝似的。
许君乐觉得好笑,看老人家这嗜酒的样子很久违的想起了宋优悠,“沉入夜色之中”,他捏了捏塑料杯,心里流过一丝怅然。
酒香扑鼻,他和老头瞎侃了几句,端着酒回头,见纪萧笙正拿起桌上震动的手机……
刹那间,许君乐某种念头动了动,他快步走到纪萧笙身后,故意停了停,一眼望见那屏幕上赫然写着“之禾”两个大字。
果然是陆之禾的电话。
之禾,许君乐想,真他妈的亲昵。
他回了位,纪萧笙已经接了电话,见他过来,一边听电话一边笑着捏了捏许君乐的手,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纪萧笙的表情明显一凛,站起身,对着许君乐指了指手机后走远了。
陆之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