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和师妹将小奶狗带回寻幽园,没养几天就被竹三发现了,这个人分明答应了不说,却还是告诉了师傅,第二天小狗就溺毙在水中,除了他,还会是谁做的?姜应竹再多的解释都变成了掩饰。
自这以后两人就结了怨,但凡一点小事,都会不断加深彼此间的矛盾。
因为在萧应棠心里,那不仅只是一条小狗,更是他从外面世界捡回来的精彩,所以至今也久久无法释怀。
松五、桂六被接连挡开,两人再度拳脚相向,毫不听劝,转眼间都挂了彩,贺明渊再顾不得许多,冲上去拉住萧应棠,还未开口,腹部就迎来重击,躬身跪地。
“贺先生!”菊四惊呼一声。
萧应棠这才惊醒,回头发现打上的人竟是他,脸色蓦地煞白,飞身过去查看,又急又慌:“明渊!你怎么样?!我、我不知道是你,伤到哪里了?!”
“我没事,”贺明渊摇头,忍痛站起身子,看他淤青的脸颊,“别打了,你们都受伤了。”
竹三抹掉嘴角的血渍:“惺惺作态。”
“姜越!你说什么!我今天饶不了你!”
“你们还没闹够是不是?!”菊四已挡身上前,沉脸怒视,“要我来陪你们打么!”
两人皆快速收了拳,顾忌她有身孕,也只能定身不动,咬牙切齿盯着彼此。
菊四严穆扫了他们一眼:“三哥,按理我们都该尊称应棠一声先生,你和他动手,岂非等同冒犯师父?还有你应棠,师父走了,不代表你就可以任意妄为,目中无人!听懂了就都给我回屋!”
弄清楚了事情原委,大家这才知道贺明渊要离开,萧应棠想兑现承诺把画给他,结果遭到了竹三的阻拦,两人发生了激烈的口角,萧应棠一意孤行,竹三就抢了那副画欲意撕毁。
“……而且明渊早就知道了章和画在哪里,完全可以拿走,但他并没这么做,”萧应棠道,“可见他不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为什么不能把画给他?”
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自己投来,贺明渊如芒在背,没想到一副画竟闹出这么多是非,萧应棠越是这样向着他,反倒越是让他五味杂陈。
桃八道:“我同意七哥说的,这么几天相处下来,大家想必也看出贺先生人品,他的确不是那种阴险狡诈的商人,我认为可以把画给他。”
“我和应桂也不反对,”松五道,“虽然滥行出画是大忌,但师父也教我们乐善好施,明渊画廊有难,诚心求画,出画倒也不算滥行。相信明渊不会做出伤害应棠的事来。”
“你们怎知他不会?区区几日你们了解他多少?”竹三犀利瞪去,“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的画廊是买卖西画的地方,如果应棠的画去了那里,稍有一点差池,人言可畏,你们想过后果没有?”
萧应棠作势就要开口回击,被贺明渊按下,轻说一句“别动”,萧应棠抬眼,似也懂了意思,安分下来,任由贺明渊继续用棉球给他上药,贴上创口贴。
“还是我来说两句吧,”贺明渊面容平静转身,“当初来到这里,的确是走投无路,冒然求画,也不知道你们师门有忌,更没想到会引发这么多争端。”
贺明渊看向竹三:“姜先生,不管你怎么想,我没擅自拿画走人,是因为萧应棠尊重我,我也想尊重他。至于你的顾虑,我也很清楚,国画和西画代表的是中西两种截然相反的思想,你担心萧应棠被指摘崇洋媚外,为国画做出的努力付诸东流,也更担心与商道为伍,污损了国画的气节。”
一番话几乎说进了每个人的心坎里,大家都朝他点头微笑,既然明白其中利害,那就意味着他不会让这种事轻易发生。
竹三皱眉审视他一阵,冷哼:“不过看了两本书,也来班门弄斧,你如果真这样想,就不会用那种手段让他把画给你。”
“哪种手段?”萧应棠墨瞳寒冽,紧绷着脸道,“我承认,他的手段是高明,说的做的想的,都让我刮目相看。他说中国的油画不能止步不前,在我看来国画更应该与时俱进,约瑟纳面向的是国际市场,他也不再是对国画一窍不通的画商,有他在能够为国画提供更好的宣传口径,就凭这点,我也心甘情愿把画给他。”
原本以为萧应棠一再拖延,只是借故与贺明渊缠欢,现在才恍然明白过来这背后深意,他是想让贺明渊能了解一些国画,而不是只看见利益,这样才不算无谓人,无谓事。
而贺明渊也终究不负他所望。
竹三:“说得冠冕堂皇,你久居深山又怎懂世道险恶,就不怕他两面三刀骗你上当?!”
“真正两面三刀的人是你!如果他真能装这种程度!”萧应棠掷地有声,“那就算身败名裂,我也认了。”
贺明渊心中一窒,怔怔望向他,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让这个人如此信他。
菊四:“既然小七考虑这么多,三哥,你答应过我的,不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
“但我也说过前提是这个人能让我信任,”竹三朝萧应棠冷讽一笑,“你愿意为了他,身败名裂也无所谓,他呢?又愿意为你做什么?如果他答应回来留在这里陪你一辈子,我就信他。”
“留在这里……一辈子?”
贺明渊完全不懂这话的意思,是要他生活在这里,断绝掉所有的一切,不再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