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子与他一般高,年龄应该也很接近,一头柔亮黑发和刘海下的那双瞳孔一样黑,衬托得那张面孔清俊舒朗,令人印象深刻,见他身着皮质围腰,再看掉落在地的修枝剪,估摸着应该是个园艺工人。
心想这萧应棠身边的人还真是非同一般,女佣像太太也就罢了,连个杂役都长相出众,一股子儒雅书卷气。
但人不可貌相,贺明渊以为他有意讹诈,沉声道:“我看你没断胳膊没折腿,赔不起,是什么意思?”
“我是无碍,但我的树可是又断又折,”男人指着满地残枝败花,哀叹道,“二十多年的火焰海棠,你这从天而降的,少说报废了十年。”
“这不难办,一颗树而已,我赔一颗更好的就是。”
“只是赔树当然容易,但我多年悉心呵护它成长,所付出的心血与时间,你又怎么赔?”
千金难买心头好,自是赔不起的,贺明渊一时无言,看着男人眼中揶揄笑意,这种被牵制的感觉,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也罢,虽然心疼的紧,但这或许也是天意,”男人躬身捡起一株海棠拿到眼前,墨黑的双瞳穿过赤红的花瓣看向他,“花开堪折直须折,莫负天公赐美意,不是么。”
贺明渊听得似懂非懂,他绝不是没文化,只是没有这种酸腐文化,何况他是个商人,在生意场上从来是明码实价,不喜拐弯抹角这套,现在也仅能听出这颗海棠大致是不用赔了。
见他不应,男人又是一笑:“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翻墙进来?”
贺明渊正颜道:“约瑟纳画廊,贺明渊,多次拜访被拒,迫不得已。”
男人了然点头:“哦,你就是贺明渊,前几天听齐嫂提起过,还没走。”
“冒昧登门,是有些急事需要当面拜见一下萧应棠,萧老先生。”
“老、老先生?”
男人愕然眨眼,忽地摸鼻抿唇低笑了起来,被贺明渊投来不明所以的视线,便忍笑摇头:“抱歉,你别介意,我只是少有听人这么称呼他,萧老先生……嗯,他的确挺老的。”
“那能不能请你带我去见他。”
“见他之前,还是先看看你的脚吧,应该疼很久了。”
男人瞥向他的左脚,膝踝微曲,踩地不实,的确是从刚才起一直在痛,贺明渊强撑站姿,不以为意道:“我忍得住,劳烦带路。”
“何必这么逞强,你这一瘸一颇的去见萧老先生,也有失仪态,就不怕落个坏印象?”
“……”贺明渊不语,觉得不无道理。
“走,我扶你去凉亭里坐一下,看伤得重不重。”
男人说着伸手过来,贺明渊本能的闪身,看向十几米开外的凉亭,自己走了过去,望着他颠簸倔强的背影,男人勾唇苦笑,将手里的海棠花枝条插在了土里。
春意正浓,海棠扦插易生根。
这座“锁香亭”建在池塘旁,红雪松木,四角开扇,周围湘竹团簇,分明连日春雨过后,略感湿闷,但入亭坐下,却是清爽怡人,竹香扑鼻,仿佛亭里亭外别然天地,贺明渊正觉着奇怪的观察这简陋凉亭,忽地脚踝一紧,腿被抬了起来。
“你干什么。”贺明渊皱眉。
男人半跪在他身下,拖住他的脚,解着鞋带,抬眼笑道:“帮你看伤,不脱我怎么看。”
贺明渊沉脸:“不用。”
说着要将脚收回,使力脱缚,又是一阵痛感传来,不禁停下动作,暗自齿紧,男人也没给他再开口阻止的机会,转眼间就迅速的脱掉了他的鞋袜。
贺明渊怒目横生,虽然知道这人是好意,但光着脚在人眼下,还是感觉受到了冒犯。
“放开。”他的口吻带着明显的怒意。
男人没听,将他的脚放于膝上,神色认真地摸索着淤青红肿的脚踝:“还好,没有伤到筋骨,稍等一下。”
贺明渊见他走到几排盆栽前,掰下一截芦荟,用池塘水洗净,剥皮取肉,握起他的脚,将透明的黏液涂抹在淤青处,清凉湿滑的触感,顿时消散了一些红肿,减轻了疼痛。
“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