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睡在八人病房里,床和床之间留的空很窄,也就堪堪够人走动;此时此刻这间病房里躺满了病患,或是在睡着,或是在闲聊天。当然,其他的都是本地人,外国人只有他们。
于是有人没人就变得没什么区别,反正他们说话也没人听得懂。
“我长这么大,就住过这两次院。”沈忱望着天花板道,“怎么每次都是跟你啊。”
“巧了,”男人同样望着天花板,“我也是。”
大概因“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沈忱想起小时候他们住院期间的休战协议,那时候的他们肯定做梦都想不到还会有第二次一起住院的时候……更想不到现在,没有休战协议,他们却也能平和地说话。
不,不止是平和的对话。
海岛上季岸所说的那些话,接吻的感受,在如今身体空乏脑子却活络的状态下,不停地在感受中回放。
沈忱自顾自想着,一向爱说话的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那次休战协议维持了一周,一周后他们双双带着石膏出院,各自在家休养了一个月才又带着石膏回了学校。正如休战协议的内容,回到学校的他们又续上之前的正锋相对,对对方从没好脸色。
为什么呢?
不知道。
为什么他们十年不见之后,一切都好像跟过去没差别呢?
不知道。
就在沈忱独自思忖着,进入了种跟他性格完全不符的“哲学”状态里时,季岸居然主动跟他搭话了。
季岸说:“休战协议……”
意识到对方也在想同样的事,沈忱不自在地别过脸,看着隔壁床拉上的蓝色隔帘小声回答:“怎么……”
“那时候出了医院协役就作废了,”季岸说,“我在想这次是不是也一样。”
“……”
“是现在开始就不算情侣了,还是回国之后才不算?”男人说得很轻,像呢喃,像自言自语,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很怪。”
“什么很怪……”
“在岛上的时候没觉得尴尬,你没觉得,我也没觉得;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很多话没有办法再说了。”
沈忱无意识地转回去€€€€他想知道季岸是以什么表情说出这些话的€€€€然而季岸同他如出一辙,也侧着脸,看着窗外异国他乡的灰蓝色天空。
他生怕被季岸发现自己的视线,立刻又别开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听不懂,讲点人能听懂的。”
“是你太笨了。”
“你才笨。”
“你笨。”季岸说。
“你笨。”沈忱说。
靠窗那边的输液架就放在窗边,他们俩病床中间的过道是空着的。季岸无意识地往床边伸手,手掌朝上地亮在半空:“……手给我。”
“……”
其实到现在,沈忱也没太明白,自己为什么有时候会对季岸言听计从。
那可能源于信任,可能源于他们骨子里相近的本质;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当他不用站在季岸的对立面时,他就会很自然依靠季岸。
沈忱依言伸出手,在指尖碰到对方手心的瞬间,就被牢牢抓住。
男人说:“在岛上我说的那些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