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他从小就是双胞胎兄弟中被放养的那个,包括近视这件事也是在完全看不清黑板一年之后,才在学校的体检中被发现的,如果不是他背串了视力表的行数,这个发现的时间还会更晚。
何已知放开门把手转过身,就在这时看到了雁行€€€€
长发青年在黑暗中沉吟两秒,轻声呢喃道:“……如果被发现,就说是被这盏灯蛊惑了吧。”
何已知在心里埋怨了一下发消息只说他们走了不说雁行还在等他的山竹,弯腰想把轮椅上的人叫醒,却在手碰到人的前一秒停了下来。
前冰舞运动员的柔韧性很好,放松下来更是像没有骨头似的,融化在黑暗里,呼吸也轻得听不到声音,假如不是青年顺手按开了灯,可能就这么走过去离开都不会发现。
人如其名般秀气的少年,哪怕把自己€€饬成一个红色爆炸头的杀马特,看起来依旧人畜无害,而他的表哥同样有一张漂亮的脸,但却更有攻击性。
那时他已经习惯了让老师同学都作为一个个虚影在自己眼前掠过,而不去区分谁是谁,即使后面配了眼镜,这个习惯也依然保留了下来。
他常常被人批评太过从心所欲,视常理为无物。
也总是被身边的人教育要深思熟虑、三思而后行,“行动前要先思考后果,否则早晚会在水深鱼杂的社会中被人生吞活吃”,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他藏在拐角的黑暗中,安静地蜷缩在轮椅里睡着了。
如何在不依靠眼睛和耳朵的情况下认出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而且还是雁行这种哪怕认真问也很大概率会被当傻瓜糊弄的人,何已知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方式能确认。
几乎是肌肤相贴的一瞬间,何已知就得出了答案。
但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像他为自己找好的借口一样,尽心尽力地扮演一个被迷魂灯蛊惑的人,不断地汲取熟睡的人的温度,一点点加深这个吻。
即便是专业的演员司徒渺站在这里,也无法从这毫无破绽的演技中找到一点瑕疵。
就在青年得寸进尺地撩开对方垂到脸前的额发,想让亲吻的角度更加亲密时,雁行紧闭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何已知的心也跟着颤动了,他赶紧站起来,在轮椅上的人睁开眼睛之前,迈上黑暗中的楼梯逃走了。
果然还是有胆做,没胆自首,他颓丧地想,自己的背影一定和每一个从作案现场仓皇而逃的犯人如出一辙。
“逃犯”让站在街边的郑韩尼陪雁行打个车,自己则是径直冲向最近的一辆倒在地上的共享单车。
就是在何已知扶起单车慌不择路地跨上自行车出发的那一刻,灯牌下的杏花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眼睛€€€€
被五彩的霓虹光映得失去了自己本来颜色的花朵,在黑夜里像青面獠牙的鬼魅一样摇曳作响。
独自一人在深夜空荡的单行道上奋力瞪踏板时,只有一个念头扎根在青年的脑中:
为什么他之前完全没有发现呢?
太过沉浸在大脑的思考中,等察觉不对,他已经骑过了两个路口。
何已知右手按下刹车,脚踩着地面,在狭窄的小道上掉了头,一边往回骑,一边看着干净的天际线。
将单车停在院子门口,他意识到,原先每次回来,都是以流苏树为坐标,从来没有错过。
流苏树不在了以后,即便看到一模一样的院墙、一模一样的门,也会视若无睹地从门前经过。
之前比赛时雁行说过的话忽然浮现在脑中:
“谁会把自己见过的一个活蹦乱跳的运动员和残疾人联系在一起呢?”€€€€€€€€原来不止是裁判光哥,他也一样。
而雁行,要么是早就忘了这五年前的小插曲,要么是一开始就认出了他,偏偏恶趣味地瞒着不说。两种都有可能,何已知实在捉摸不透。
大胆验证猜想之后,他没有获得清明,反而陷入了更深的彷徨。
倒是小花鼬佘郁怀疑的雁行喜欢男人这件事不证自明了。
从外面看,院墙和屋顶都修复完毕,门锁也换了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