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开始跳,直觉来机场接人大概是他人生中一次重大的失误。
“你看上去挺有精神。”他冷冷道,“要不然明天早上就上戏?”
“别啊。”岑景池笑了声,看上去倒不是很紧张,“我那头杀青宴都没赶得及吃,连夜过来赶你的场子,有点良心啊资本家。”
“那就少说点鬼话。”
宁策半阖上眼,拿手背挡着窗外的光,懒得再看他。
他昨晚睡得迟醒得早,有点缺觉。
“凌奕的戏份拍得差不多,你是现在把他打包邮寄回B市,还是在这看着他都随便你€€€€叫他没事少和秦奂凑一块。”
“喔。”岑景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叫秦奂。有照片吗,让我看看?”
宁策:“……”
顶着宁大导下一秒就能让他原地下车的凶恶眼神,勇于在虎口拔毛的影帝先生顿了顿,懒洋洋地笑了一下:“不过这可不能怪凌奕,那小屁孩懂什么。时琛上次在群里说的,他说你套路小孩,叫他拟了那么长一份工作室签约合同,结果根本没打算让人家签。”
说完,长长地停顿两秒,语气带了几分揶揄:“本人有幸拜读了一下那份合同的扫描文件,稍微有点伤心。”
“我从入圈开始给你打了这么多年的工,待遇居然比一个刚出道的小艺人好不了多少€€€€实在不知道是最近年老色衰,咖位在往下掉,还是老板色令智昏,砸钱也要捧出个妲己来了。”
宁策:“……”
宁策深深地吐出口浊气。
“我改主意了。”他说。
岑景池:“嗯哼?”
“我只在M市租了两个月的场子,还有内景要回去拍。”宁策拿出手机,平静地调出计算器,开始当着他的面按,“你说你轧戏辛苦,可以,多休息两天吧,往后延误的时间都扣在片酬里€€€€噢,还有凌奕这两天的食宿费抚养费,我回头让人给你寄个单子。”
“我看钱导给你开的片酬一般,哦,可以理解,文艺片嘛。在我这少赚一点也没问题吧?毕竟你老婆挣得挺多,可以他养你。”
岑景池:“……”
岑景池把他手机抽走了,表情真挚:“你家小孩需要一对一表演课教学吗,本人可以免费提供服务,你看怎么样?”
“滚蛋。”宁策很冷漠,“你不是我调教出来的?少在这霍霍我的人。”
“那还是不太一样吧。”岑景池转着手机,混不吝地笑,“哪有师生真能做成情人€€€€他要是拿你当老婆,肯定不愿意事事都让你把控着,男人都那点德行。”
宁策刚打算嗤之以鼻,心底某一处忽然突兀地掠过了一点印象。
€€€€除却在床上的那档子事之外,秦奂好像确实从来没做过逾越他学生身份的事。
或者说,与其是他不想做,倒不如说,是宁策本人在最开始就划定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在这场关系里,他是上位者,是主导方,是不可撼动的【老师】。
他从始到终都在施与,不管是出于金主、导演还是老师的身份,不管给予的是温情、严厉还是管教。
诚然在最近,这样的关系已经出现了一点小小的越轨迹象,他的心态也从随手养了个小玩意,在往希望对方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转变。
但就像昨天晚上他跟秦奂承诺的一样,挑一部戏拍只是小事,他有能力叫秦奂一路坦途星光熠熠,资源、人脉……只要对方想要,他都能给。他从来没有思考过,叫对方脱离自己的庇护去成长,甚至到可以与自己比肩的高度。
他甚至都没有想起过这种可能性。
没有人会向比自己弱势的存在示弱,更不用说讨要温情与怜惜。
宁策更不会。
见他突兀地沉默了片刻,岑景池略有些意外地扬了下眉毛:“不会吧,真叫我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