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可以容纳二十人的长桌摆在正中央,摆台装饰一应的年节味,烘托出浓浓的除夕氛围。
主位上的男人穿着一身亚麻色西装,尽管已经年过半百,却没有半点老态,反而尽显端重沉稳,多年商海中沉淀下得敏锐和锋芒在家宴上被他掩得干干净净,此刻就像是寻常人家的丈夫和父亲,无奈又幸福地紧着眉头,安静听身边的妻子讲她的新裙子如何如何,又时不时瞄一眼楼上,看看让人头疼的小女儿有没有踪影。
旋转楼梯口,一个俏丽的身影正要下楼。
方甜甜看见门口站着的人,当即化身旋转小陀螺,从旋转楼梯上奔下来,清脆的高跟鞋哒哒哒跑过大厅,伴随着一阵激动的少女咆哮,“哥!!!!!”
一声叫得所有人目光都集结到她身上,紧接着,跟她一起撞到方既白身上。
方家主母斯薇澜是个骨子里温柔和婉的江南女子,跟丈夫方渚淮是青梅竹马,豪门婚姻里难得的恩爱眷侣,被丈夫宠了一辈子,到现在还是少女心性,看见儿子,立刻扔了丈夫站起来,开心地双手合十捂上心口,“小白回来了!”
方渚淮烦闷地白了儿子一眼,又用皱眉把自己心里那点高兴藏起来。
方既白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也被方既甜撞得后退了一步。
他无奈地接住她,略微敷衍地拍了一下她的头顶,然后就把这个粉红色的小牛皮糖从身上提开,“方甜甜少女,鉴于我的耳朵没有问题,你下次说话可以小点声。”
方甜甜根本没听他说话,一猛子扎进去就提不出来,边打招呼边从他身上拍来拍去,什么也摸到之后,才不甘心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向他伸出手:“礼物呢!”
方既白一挑眉,“什么礼物,我从革非海岸边上捡了很多鱼骨石,等等让永叔送你房间。”
方甜甜一阵小鸟怒号,“啊啊啊!”扭头对方渚淮撒娇,“爸爸!你看他!”
方渚淮在其他场合都可谓是说一不二,但在家的地位却仅高于自己的“不孝子”。小时候还好,随着方既白16岁决定要学艺术拍电影,父子俩就属于王不见王的敌对状态,虽然见面时间少得可怜,但见了就总得吵两句。
果不其然,方甜甜话音刚落,方渚淮就数落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不想回来就别回来,满桌子长辈等你一个,没半点规矩。”说着越看方既白那身登山服越不顺眼,“你穿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给我换了去。”
方既白刚从那卡林的热带雨林里呆了小半个月,为了这顿饭,觉都没睡就匆匆赶回来,这会儿累得两眼发昏,哪还有心思换衣服。不过就他这宽肩硬臂八块腹肌的身材,就算披着乞丐服也像在走秀,何况这登山服完全把他的身材勾勒出来,配上一张清隽冷冽的脸,活脱脱古典画里的贵族公子哥。
他早就习惯年宴上被批斗,这种级别的攻击简直算得上方渚淮新年客气。
他过去抱了抱母亲,然后才慢悠悠去方渚淮右手边空位坐下,说:“你通知的时间是七点半,现在刚七点,你生什么气。放心吧爸,鱼骨石我也给你带了一份。”
方渚淮一整个哽住,斯薇澜和方甜甜忍不住笑出声。方董事长气得吹胡子:“谁要你那破东西!年过了赶紧滚回公司来,少给我学纨绔公子哥的一套,二十六的人了,整天不干正事就知道游手好闲。”
方既白原本想回怼两句,但又想想今天毕竟是除夕,算了,反正每年都得来这么一下,便转头去跟周围几个叔伯打招呼。
方家年宴是规矩,同脉的兄弟都要来辈分最长的大哥家里过年,几大家子,倒也算热闹。
人到齐了,年宴就开始。一家人吃饭,也没那么多讲究,撇开商业不谈,多得都是些儿女的烦心事,小辈们坐得无聊,吃的差不多就纷纷找借口离席。
方既白是长房长子,按规矩给几位叔伯敬过酒,就溜之大吉,回到二楼房间就累趴倒在床上。
没一会儿,又默默睁开眼睛,拿出手机,打开了邮箱。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在那条“祝新春快乐”,没有回信。
他皱了皱眉,退出页面。
早先查这个少年资料的时候,方既白无意扫过一眼他的照片,接着眉心一动。那是一张很上镜的脸,大荧幕的黄金比例,有种亚洲人特有的纯稚和温雅,眼睛里却透着野心和执着,像是暴雪掩埋之下的一棵劲松,非常漂亮。
不过,娱乐圈的脏水,他虽不沾染,却并不陌生,或许是早前听方既甜说过一些关于这个少年的事,所以他对林奚的初印象并不好,只觉得这也是个卖身上位的影子而已,如果不是要帮自己妹妹的忙,他并不会愿意跟这样一个小明星染上关系。
可几次交谈下来,倒让他有些改观,那少年比他想象的有礼有寸,不阿谀也不套近乎,比他长相沉稳的多。
方既白躺不住,翻身下床,手指深深插进发丛里向后寸了几把,打开酒柜,倒了一杯纯麦卡伦,一口喝了大半杯下去,然后掏出手机,多此一举地,靠着窗户拨出去一个陌生电话。
忙音。电话并没有被很快接起来。
方既白觉得自己多事,但他传来的病历实在算不上好,方家祖上行医,对病人多少有些多心。再加上现在医生被金主买下来,那小金丝雀恐怕会被逼得走投无路。
“嘀……”
又是一段忙音之后,电话被直接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