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试探性地推了一下那扇挂着“打烊”牌子的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段樾走了进去,阮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前。
这里的装潢是那种怀旧复古的风格,阮秋愣愣地看着熟悉的凹凸不平的石板地面,鲜艳热烈的红色灯笼,挂着一串串的辣椒饰品,用装饰纸伪成石墙上,手绘着大片大片如雪花般蓬松的芦苇荡。
“你好,请问一下今天是不营业了吗?”
段樾在前面和这里的员工进行交涉,阮秋却将目光投向木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的透明瓶罐,他觉得非常眼熟,下意识地拿起来,发现里面装的是糖果。糖纸的颜色是淡金掺着点微绿,是很特别的颜色,阮秋神使鬼差地拆开糖纸,却发现竟然是一颗金平糖。
他突然怔住了。
没有商家会刻意把金平糖包装进糖纸里的。
阮秋重新举起那个透明的罐子,店里虽然说着打烊,但依然亮着照明的光。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瓶子,那些糖果碰撞起来发出清脆的声响,糖纸在灯光下发出的奇妙色彩,竟然酷似一罐子的萤火虫。
仿佛有微弱的记忆被重新拨动。
段樾还在不远处和员工进行着交涉,阮秋整个人却已经呆立在原地。
他仓促地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桌子上都摆着深蓝色桌布。
阮秋几乎是下意识地,轻轻地碰了碰它。
颜色与手感,视觉与触觉。
记忆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汹涌流出,阮秋站在那里,一瞬间便被来势汹汹的巨大情绪裹挟。
……是谁的手?
柔软的芦苇抚过脸颊,夏夜凉爽的风从他们的身体里穿过。
那样皎白的月色,少年人牵着手,从青石板跑过,在过去的旧巷与时代的新巷穿梭。
他们穿过那片芦苇荡,细微的涟漪在水面上晕开一层又一层,船舱摇晃着,两个人热得气喘吁吁,却依然牵着不肯放开自己的手。
布包裹被慢慢地拆开,阮秋的手有些发抖,药酒滴落在深蓝色的布上,洇湿成深色的渍。伤口已经红肿溃脓,皮肤处都是滚烫的,阮秋忍着泪帮他擦着药,略有些粗粝的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擦过他脸上的泪水。
“……别哭。”
阮秋听见霍扬的声音,他的声音很低,“你还害怕我吗?”
不害怕。
那是阮秋心底的话。
你是救我于水火的英雄。
我从来都不害怕你。
可是阮秋没有说出口。
也许是从前的那些噩梦犯了,他越想说话便越着急,最后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滴落在伤口上,滴落在那块深蓝色的布上。
“你走吧。”
霍扬说道,“害怕就走吧。”
霍扬闭上眼睛。
身边的人声好像消散了,只剩下淡淡的风声和芦苇飘絮的梭梭声。水声似乎轻了,那个小结巴从船上走了?
他睁开眼,却看见阮秋蹲在地上,艰难地扯着一卷绷带。
“我、我没带剪子。”
阮秋的眼睛红红的,他笨拙地撕扯着那卷绷带,费了半天力气都没能弄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