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谋划弑父”的戏份拍得异常顺利,李安凯大手一挥,放主演们先回去休息了。
为了听后续的拍摄安排,作为助理的林云笙,比陆钧行晚了半个多小时回房车。
当他进去的时候,陆钧行已经吃完剧组分发的盒饭,手里半拢着剧本,靠在床上睡熟了。
林云笙把陆钧行拜托自己订的冰美式放到桌面上。他犹豫片刻,给陆钧行搭了一床空调被,又找出遥控器,将对着他吹冷风的空调改了扇叶的方向。
等做完这一切,林云笙的视线才再次落在了陆钧行身上。
他睡得很沉,眉头紧锁,不知道在苦恼什么,可林云笙又觉得,自己理应知道的。
林云笙点开昨天晚上刚刚发送的咨询邮件。
邮件里,他将从前的病情与导演老师一事详尽地复述了一遍,希望这位熟识的心理医生能给予自己一些合适的建议。
可对方至今却还没有任何回信。
林云笙也知道医生日常事务繁忙,是自己在心急,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去焦虑。
一开始,林云笙确实倾向于拒绝陆钧行的请求,因为他不觉得自己能承担起这种责任。
可抑郁症的病因如果不得化解,那么林云笙的病症就终生有概率再次回到重度抑郁的状态。
对于林云笙来说,陆钧行的出现就是有人把一个温和的机会放在了他的面前,只求他能上前,哪怕一步。
更重要的是,在后来的相处里,林云笙发现陆钧行比自己之前想象得还要好。
他像是有一种天然的魅力,赤忱、心细,让人根本不舍得辜负。
午觉醒后,陆钧行睡眼惺忪地喝着冰美式,听林云笙跟他讲下午的安排。
简单来说,在李安凯的构想里,父亲这个角色必须要死两次。
一次意味着现实生活中的生命的终结,另一次则代表了精神意义上,父权主义在这个家庭里的死亡。
李安凯下午计划要拍的,便是后者意义上的“弑父”桥段。
所以他把正式开拍的时间,定在太阳最毒辣的两点,地点选在宁静又广袤的海边。
陆钧行没一会儿就把冰美式喝了大半,他把剧本翻到一页,递给林云笙:“林老师,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场戏。”
陆钧行并非全知全能,李安凯又忙,没办法时时刻刻都替他讲解剧情,所以他转念一想,便决定求助于林云笙。
“为什么女主在第一次听到,男主让她反抗父亲的时候,先是打了男主一巴掌啊?”
林云笙也没想到陆钧行会直接选择来问自己。
他感受着自己逐渐凝滞的血液,强装镇定地浏览了一遍前后两页的剧本。
林云笙耳边骤然响起的翁鸣,宛如报废多年的机器,仿佛在这一刻开始重新运转,他的心跳又急又重,林云笙几乎要怀疑这是猝死的先兆。
半晌,林云笙缓缓开口解释道:“因为女主感受到了冒犯。”
林云笙看陆钧行还有些似懂非懂,便简单地又给他举了三个例子。
“2013年F国才正式废除了女性穿裤子的禁令、2016年C国才施行了第一部反家庭暴力法、2022年A国却通过了反堕胎法案。”
陆钧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他飞速地眨了眨眼睛:“我、我之前不知道这些事情。”
“对,你不知道,但这些事情却切实存在。”林云笙顿了顿,将话题绕回剧本。
“所以站在男主的立场,他可以说自己是好心,但由于性别所诞生的、天然的无知与自大,让他擅自去替女主做选择。这种行为对于女主来说,本身就是极度失礼的。”
陆钧行拿回剧本,自己重新顺了一遍,发现这样的解释确实通畅,并且后续的剧情点也能有所照应,他忙不迭地往上写着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