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空调嗡嗡,夜灯黄黄。橘色光圈中,他们是两道连在一起的影子。
温毛巾渐渐沾上凉气。沈贴贴以为宋以桥已经睡着,便帮他掖了掖被子,转身离去。他才走一步,手指便被宋以桥勾住了。
宋以桥只是执拗地盯着他,缄默不语。
沈贴贴眉心又开始发酸,他俯下身,握住宋以桥的手贴在脸侧,解释:“我不想打扰你休息。”
宋以桥不肯。
沈贴贴又讲:“我把门开着,坐在你看得到的地方,好不好?”他迎着宋以桥渴望的视线,心下柔软,几乎就要坐到他床边不走了。
“诶行了,您二位别搁这儿腻歪,又不是得了绝症。”章怀一从门口探出头,吊儿郎当地问,“你感觉怎么样,我带了点降心率的药,你要吗?”
宋以桥气结,感受几秒自己的脉搏,冷冷回复:“不用。”
“那成。”章怀一放心地把头缩回去,招招手,“内个,病人家属来一下。”
沈贴贴跟宋以桥说“晚安”,关灯,走出卧室,只关了半扇门。
客厅光线透过门缝,爬上宋以桥昏暗的床尾。门外,沙发上,章怀一拿茶具给沈贴贴沏了壶茶。
茶水咕嘟,茶叶梗翻滚,香气四溢。
水汽氤氲,章怀一挽起睡衣袖子,品了口茶,老神在在地讲:“沈老师,你有什么要问的,问吧。”
“宋以桥……”沈贴贴嗫嚅着,指尖被杯壁烫红,“他怎么啦?是生病了吗?”
“他今天惊恐发作了。”
“惊恐发作?”
“它是焦虑症的一种表现形式。”章怀一回答,“你知道人在遇到危险时——比如突然撞上了熊,或者看到重物从高处向自己坠落——会有一种害怕到无法动弹的感觉。”
“嗯。”
“这种濒死感和失控感一般会很快消失,而在经历惊恐发作的人身上,这种感觉将被无限拉长。他们每分每秒都活在即将死亡的强烈恐惧中。”
轰隆巨响,仿佛有落雷劈过沈贴贴的脑海。
他头脑发白,恍惚极了,先是低声重复几遍“焦虑症”,而后磕磕巴巴地提问:“那我该怎么、怎么才能让宋以桥好一点呢?”
章怀一想了想,老实道:“沈老师什么都不用做。”
“为什么?”
“因为以桥的焦虑症很早就痊愈了。或许如今在工作时偶尔会感到烦躁不安,但这都处于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内。”章怀一说,“他会调节,比如找人倾诉,比如来我的诊室放音乐发呆,调节一下心情。”
他补充:“不过前段时间,以桥可能觉得自己状态实在不好,就减少了工作强度,去国外读书放松。”
沈贴贴急切地追问:“那这次他怎么会?”
“这次是因为——”
“章怀一。”卧室里传出宋以桥的声音,如同警告,打断了章怀一的话。
“这次是意外。”章怀一含糊其辞,见沈贴贴还要再问,他赶紧岔开话题,“虽然我不是以桥的主治医生,但我可以给沈老师讲讲他的病历。”
章怀一侧头朝卧室嚷嚷:“这总能说了吧!”
宋以桥默许。
“以桥第一次被诊断出焦虑症是他大四刚毕业那年。”章怀一对上沈贴贴心切的目光,缓缓开口道,“那时他在B市刚做出些成绩,本来没想回国。”
“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