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到的是沈贴贴,他独自坐在餐桌旁,被车流和商店的霓虹光晕包围。
餐厅里热情如火的弗朗明哥与他无关,他专心地听街边的小提琴演奏,掺着风声。
亚瑟从来往如潮汐人群中剥落出来,找到沈贴贴。他就坐前习惯性脱下大衣,被冷风一吹,又僵硬地穿回去。
沈贴贴笑了,紧了紧自己的夹克领口,说:“别脱啊,冷的。”
服务员陆陆续续地上菜,他们来不及多说话,先囫囵吃个半饱,怕菜变冷。
亚瑟从没经历过这样潦草的约会,却并不觉得扫兴。他想,沈贴贴身上或许有一种魔力,能让所有应该是不好的东西变成好的。
亚瑟心情颇佳,希望这顿饭晚点结束,点了两瓶红酒。沈贴贴也喝了一点,他不太能喝酒,只是暖暖身子。
“沈,你博士做的就是表示论?”
“嗯,主要是李代数。但因为要帮老板做事嘛,群论和代数几何也会牵扯到一些。”
亚瑟思考着,蓝色眼眸半阖,看上去像个忧郁的王子。路过的男男女女忍不住朝他投去目光。
“那个组主要是研究几何对象的分类问题,包括Hodge理论、量子群之类……其实跟你的方向有部分重合。”
沈贴贴眨了眨眼睛,喜色就跟烟花一样就从面孔上蹦出来。
亚瑟禁不住勾起嘴角:“你准备一下简历和研究计划,我帮你写推荐信。”
沈贴贴抿了一口红酒,试探地问:“缺本科生当苦力吗,做做计算实验?”
“我们学校其实不缺。”亚瑟笑得古灵精怪,“但研究员带的本科生总是优先考虑的。”
“谢谢你,亚瑟。”
沈贴贴跟小朋友学大人讲话那样,不伦不类地敬了亚瑟一杯,下巴一扬,把玻璃杯里的酒红液体全数吞下。
这不是亚瑟的本意,他一时看愣了。直到沈贴贴被最后几口酒呛得咳嗽,双颊憋到通红,亚瑟才急忙给他递去餐巾。
服务员过来换了一张新桌布,围观的客人也把脑袋转回去了。
沈贴贴还在断断续续地咳,眼角挤出两滴泪水,但他看上去挺开心的,跟亚瑟说他去给学生打个电话。
从教学楼涌入街市的大学生渐渐多起来,路口的小提琴手从《爱的忧伤》拉到《小步舞曲》。
沈贴贴脚步打飘地回来了。他几乎是跌进座位的,面色酡红,眼球湿润,浑身冒着一股雀跃的劲头。
“沈,你没事吧?”亚瑟觉得沈贴贴好像喝醉了。
沈贴贴甩了甩脑袋,糊里糊涂地说:“是莫扎特。”
“什么?”
“这首曲子,是莫扎特。”
亚瑟听了几秒,迷茫地问:“你喜欢莫扎特吗?”
沈贴贴沉思许久,仿佛一个坐在考场上的学生,眼前浮现出长长的题干和一大片空白。
他要答题,在卷子上画教科书上的插画,又写喜欢在家里跑酷的猫,但最后全部划掉了,因为他觉得无论写什么都不对。
他找不到任何证据,却硬生生在答案纸上回答“喜欢。”
沈贴贴不允许有人不喜欢莫扎特,于是他反问:“亚瑟,你喜欢莫扎特吗?”
“还算喜欢吧?我不太懂音乐,但他写的曲子很好听,简单悦耳。”亚瑟说什么都不忘散发魅力,“容易被人喜欢也是一种天才。沈,就跟你一样。”
沈贴贴根本没听见亚瑟后面说了什么,他在亚瑟表示喜欢后就低头翻起了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