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而已,不用挂在心上。”
寒暄完,那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哎,还是对不住啊小钟,大爷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地下嘈杂,他在地铁启动的轰鸣声中迈上扶梯:“怎么了您说。”
“好!咱有话直说,今天下午有个年轻后生,突然找到我,说要买你租的那套房子。我开始没答应,你的房租还有一年才到期呢!我们不是要跟你毁约哈!”
“没什么的,”他出了地铁站大步往寻芳苑赶,噪音稍弱,“买卖不破租赁,到时你们协商完告诉我一声就好。”
“对呀,”房东先是附和,紧接吞吞吐吐,“但是对方给的价格比市场价高十万,我一身病你也知道,总得吃药,我们老两口商量商量,跟他说考虑考虑,先给你打个电话说一下。”
钟悯中途拐进便利店给方重行买拖鞋,42码,扫脸付过钱,将拖鞋装进挎包:“嗯,我明白您意思。”
“你这娃就是善解人意!他说这两天想看看房,你再帮大爷个忙,明天在家吧?”
“在的。”不知道明天方总有无应酬,今晚会不会留下来。
他进了小区,往五栋楼走。
“等会儿把号码发给你,我先给你说下他大致长什么样,男娃,个子怪高,长得可俊!看着二十岁出头……”
一步,两步,三步。
“哦对!那小伙子戴个眼镜,嘴边有颗痣,好认!”
一步,两步,三步。
路灯下站着昨晚吻他的人。
钟悯在对视的瞬间驻足,回复房东大爷:“我看见他了。”
方总消失一天,衣服换了,不再是商务风打扮,棕T恤搭米色休闲西裤,刘海侧分,眼镜换成半框款式,不是二十岁出头是什么?
两只手很忙,一手抱重逢以来常见面的卡罗拉玫瑰,另一手拎个透明的正方体包装盒,里头是一只华美精致的双层蛋糕。
一步,两步,三步。
他向他走过去。
距离拉近,方重行眼中春风更甚,语气平和:“回来了。”
“抱歉,”钟悯注意到他露在外头的小臂被蚊子咬出的三个大包,“我有些晚。”
结账时候排了会儿队,现在是北京时间九点十分整。
“其实我更想听你说喜欢它们,”方重行将左手的花束递过去,转而去看他的眼睛,“房间没亮灯,想试试能不能在楼下等到你,”
“还好,等到了。”他说。
花束在他怀里不知道藏了多久,外包装残留淡淡体温,加之江城傍晚也不见消减的热气,快要灼伤指尖。
“喜欢的,谢谢方总。”
“喜欢就好,上楼吧。”
两人并肩进楼道,电梯门打开,钟悯从镜子里看他另一只手上提的东西:“今天是有什么事情要庆祝吗?”
方重行小幅度晃了下蛋糕,说:“给你补个生日。”
生日。
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从心底升起,以血液为媒介流向四肢百骸,热热麻麻,刺得他忍不住握起手指,指甲嵌进掌心。
与生命中度过的任何一天相似,生日完全没有值得庆贺的价值,他知道自己的出生并不是像方重行那样沐浴着家人的爱与期待,除了塔娅记得在那天烤个蛋糕,按俄罗斯习俗照年龄数字轻轻揪几下他的耳朵,日后只不过是在七月二十七号的某个时刻忽然想起来:又一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