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乐极忘形 豹变 3336 字 4个月前

方重行从栏杆上收回搭着的手,跟周洲说:“回去吧。”

“非要上来吃灰的是你,没吃多少要下去的也是你,”周洲烦死了,“下次再跟你一块儿我就是狗,爱找谁找谁去,甭找我!”

十一月五号,高考网上报名通道开放,学校专项小组的领导安排各个班级分批次进入机房填写个人信息,除班主任必须陪同外,一个机房另配备两个专职老师,负责信息提交前的最终审核和解答同学们的问题。

这两天艺体班的学生全部回来,艺考统招和普通高考一起报名,现场确认的截止时间要更早。所以古人就是大智惹,无心插柳,

方重行一天内在校园内碰见钟悯好几次。

第一次是他完成报名从实验楼三层下来,艺体班浩浩荡荡从一楼最尽头的机房往外走,他们暂时不用理会死板的校规,私服花红柳绿一片。

钟悯和乔与祁一道,估计他们俩现在的关系挺不错,小乔正比比划划用气音说话,看见方重行,他停止出声,捂住嘴抹掉一个不知何意的笑容,又重重撞了下钟悯的胳膊。

小乔这下没有挡住嘴巴,方重行看见他口型是“诶”。笑什么?诶什么?干什么?

那天晚上抽空给钟悯发消息要与他AA,如石沉大海许久都未得到回应,等夜半三点,才见他回不用,说钱不是家长给的零花。往后几天再没说过话。

眼下,他也只是朝方重行微微颔首,简短打个招呼。

小乔飞快扭头看了一眼,冲方重行反手指指身后虎视眈眈的班主任,五官攒出来个愁眉苦脸的表情,同时耸了耸肩。意思很容易猜出来:我们班头儿在后面,不给你说了啊!

擦肩而过的瞬间,钟悯轻而快地说了句:“黑眼圈好重。”

第二次碰见是在学校超市,方重行陪周洲买泡泡糖,被收银台的钟悯丢来一听可乐。

方重行手比眼快地接个正着,往旁边一瞥看见乔与祁脸上又出现机房门口时一模一样的笑容,贱兮兮的,笑完紧接“啧啧”两声

笑什么?啧什么?干什么?

艺体班班主任不在场,不成文的规矩自然废除,方重行便问他:“怎么了你?”

小乔的头发长出来薄薄一层青茬儿,他黑,眼睛大,平时笑起来是十足的爽朗不羁,现在的却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在里头。他轻咳一声,说:“没。没事儿。我发神经呢,嘿嘿。”

第三次相遇是晚休时分的学校天台,方重行独自来的,周洲说不跟他一起就真跑了,小乔也不在。

本栋楼是老教学楼,继学校硬件大翻新后没有再作为教室投入使用,平时照样维护,当自习室开放。堆满爬山虎的外墙藏在乒羽馆背后,一般鲜有人至此。

看见方重行出现在这里钟悯依旧不意外,目光如当初在五号楼顶一样坦白。

十一月的晚风已经很凉了,昨日刚有过雨,温度不高,空气里还残存些湿意,天台便不如夏天时抢手,只有钟悯一人。他放松地倚靠在栏杆上,朝不速之客懒懒地微笑。

“就你一个人吗?”方重行慢慢向他靠近,“小乔呢?”“他出校吃饭啦,”钟悯回答,“你怎么也一个人?”方重行学他的样子倚靠,实话实说:“周洲嫌我烦。”钟悯低着头闷闷地快乐,然后他讲:“我的曲奇去哪里啦?你是不是想赖账?”

“平姨最近有些忙,这两天空闲一些,”方重行好不容易学来的开玩笑技能一遇见他就彻底失效,只会问什么答什么了,“我不会赖账的。你今天不用去机构吗?”

钟悯伸手指了指旧楼外墙挂的大喇叭:“等晚自习铃响就走。”

方重行噢了一声,又问他:“艺考是什么时候?要去外地吗?你是不是要走很长时间?”

“下个月初在江城统考,”钟悯话音落下的同时将双手扣紧,“统考结束去北京参加一场校考就回来啦。”

方重行敏锐地抓住并复述他说话的重点:“一场?北京的学校那么多,为什么只参加一场?”

“因为……”钟悯轻轻笑了笑,说出六个字,就是那所能且只能报考的、业内名气很大的专业院校,语气是一贯的轻松,“因为是她择的校,考不上的话我就正常高考去学医咯。”

不用讲清楚,方重行也知道那个“她”是谁。

昭然若揭,钟竹语大发慈悲地给了钟悯两条路供他选择,专业和学校他只有做主其一的权利,要么走艺考去北京的学校,要么乖乖学口腔。无论他做出什么选择、怎样兜兜转转,都同她脱不掉那层摇摇欲坠的亲子关系。

方重行感觉噪子眼儿好像被一团湿棉花堵住,憋得快要背过气去。

他尚且可以理解钟竹语一人抚养孩子的难处,但完全找不到理由来说服自己为什么她一定要把钟悯的未来牢牢摸在手里,她作茧自缚也要让纯粹到不能再纯粹的无車者卷入痛苦之丝。

“怎么啦?想安慰我是不是?”钟悯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没关系,早就习惯了,不用担心!”老师们常说,培养一个习惯需要二十一天,那么他经历过多少个二十一天?“不是想安慰你,”心思被戳穿,方重行无声将屏了很久的气呼出来,“我是想说,”“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希望它们能顺你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