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肴言捂住电话偏头咳了一声:“你忙你的,我已经看到李叔,等我到医院安定下来就告诉你。真的没什么事,别担心。”
李叔他们速度很快,递给陈肴言一件崭新的长棉袄和保温杯,就匆匆的往窗口去。办好手续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人在身后叫住陈肴言,李叔首先反应,往前一步转过身去看向来人。
乔唳站在两步之远,手里抱着今天陈肴言披给周冽的大衣,大衣上有几块暗红的血迹,被灯光照的黯淡陈旧。
“陈肴言,你是要转院吗?”乔唳问。
陈肴言疑惑对方的问题,因为他对乔唳毫不熟悉甚至陌生,所以陈肴言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乔唳将手里抱着的衣服托起来一点示意他:“那这个衣服?是你的吗?”
陈肴言的目光在其上轻轻一扫,暗沉的红色让他感觉自己又嗅到空气中潮湿压抑的血腥味,陈肴言说:“扔了吧。”
然后便转身出了医院的大门。
陈肴言二叔的私人医院在城市边沿的别墅区,二叔早年就承包了这边环境极好、临海靠城的半座山,旗下打造系列高端品牌的私人医院、疗养院、美容院以及养老院等。
12岁之前,陈肴言是这里的“常客”。
他少有什么强烈的好恶色彩,但从窗户望出去的碧蓝海水和沙滩是陈谣言最不喜欢的两种颜色,因为这代表着他的重病,代表着自己的被限制,代表着痛苦,代表着脱离正常人群。
李叔将陈肴言一直送到病房门口,陈肴言推门进去,灯光感应自动亮起来,黑暗骤然消失。他已经好几年不住,但这间病房却一直为他保留着没有任何人占用。
有护士低着头推着仪器跟着进门来,陈肴言松了松自己身上的大棉袄,看见那些熟悉的医用器具,垂眼脱外套:“今天太晚,明天再检查,没大问题。”
以前每次,他住进这间病BaN房,第一件事便是抽血,记忆最开始的时候他才6.7岁,两位父亲在外忙碌,他一个人被送进医院豪华的单人病房里面,其实还不懂太多。
他小时候有些营养不良般的瘦,怎么也养不起来,那些护士还总是要一管一管的抽他的血,加上输液、各种皮试,最后扎得两只手臂都是青紫针/眼。尚且年幼的陈肴言侧头躺在雪白床单上,头发柔软凌乱,睁着眼睛安静的看着很多次从自己细瘦的血管里面流出去的暗红血液,他从没出口拒绝过。但他后来会害怕抽血、扎针乃至一切从他身上取样的事情,甚至会在针头刺入皮肤的时候无声的反抗退缩。
然后隔着橡胶手套,医护人员就会更用力的捏住他的手,让他不能动弹。
病房逐渐归于安静,李叔似是在那边给他倒水。
扔在桌面上的,没有保存名字的归属本地的号码,在手机屏幕上跳动,陈肴言接起来往浴室走:“有事?”
郭皓然拿着手机安放在周冽的耳边,周冽眼睛盯着天花板,听到对面沙哑憔悴的声音,似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你转院了?”
陈肴言打开水龙头,将手机放在旁边,再次问:“有事吗?”
周冽盯着刺眼的白炽灯眨眨眼睛,啧了一声:“你就不能回答一下我的问题?”他的声音终于渐渐恢复,没有刚出手术室那样哑的无法出声。
“没事挂了。”陈肴言洗完手,准备找衣服洗澡。
郭皓然飞快的使力压住周冽受伤的那半边肩膀和手臂,但周冽似是并没有生气,甚至没给他眼神,周冽诡异的察觉出些许不对劲。
以往陈肴言的态度也是冷,但这种想快速解决问题般的不耐烦却是周冽第一次遇到。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下意识的回想到今天在电梯里陈肴言还没有这种不耐,那时,也许是他的错觉,在他因为护士几次吃瘪,他能明显感受到陈肴言的正向情绪甚至是一点愉悦。
周冽嗫嚅半晌,低低的问:“你怎么了?”
郭皓然微微瞪大眼睛张嘴看向躺床上的周冽,坐在沙发那边的蒋其文也笑着抬起眼皮看过来。周冽是桀骜的、不驯的、刺人的,而不该是这种温柔的。
电话对面的水声停了,半晌陈肴言才出声:“没事就挂了,你有需要可以告诉我。”
这是在说今天的事情,陈肴言迫不及待的要跟他清算,周冽想起陈肴言说的怀孕,心里又浮起点可笑来。
周冽觉得自己真的是修的好一本《舔狗》修养似的,腿脚处麻药消了,此时跳着疼,周冽抬起手,直接从郭皓然手里夺过手机扔到了那边客厅。
恰好扔在进门的他哥的脚跟前,地面上铺着厚地毯,手机光滑的背面在地毯上转了好几圈,屏幕上居然还显示在通话中。
“卧槽€€€€祖宗,你耳朵聋了啊,刚你没听见那医生让你别动弹啊?”郭皓然庆幸自己压住了周冽受伤的那半边身体,看着周凛过来,他下意识的放轻自己的声音。
周凛走到周冽的病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闭着眼睛一头乱毛的周冽,冷冷问:“你又在作什么?”
周凛严肃不笑的时候其实很唬人,郭皓然只扯扯周冽的被子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