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抹了抹眼泪,看着街那头。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二舅是一个人去的。
那宋庭可是有一桌子同伙。
梁晓一个激灵跳起来,撒腿就去追他二舅。
等过了横道,看着那一条街几乎一模一样的烤架,梁晓沉默了。
他根本不记得宋庭在哪桌。
他只好从前往后找,结果一条街都走遍了也没见到那俩人中的任何一个,垂头丧气地回去之后,却看到自己二舅已经压在个人身上抡拳头了。
他看到宋庭的第一眼还笑了一声,觉得十分解气,然后掏出手机咔咔拍了一堆照片,低头发了个朋友圈,意思是自己背后有人,跟他作对的都这下场。
可放下手机,再看第二眼,就觉得过了。
过了,太过了。
这哥们儿也忒惨了,七荤八素地躺在地上,手都没力气去捂脸,软趴趴的好像死了一样,跟根面条子似的。
案板上的鱼还会蹦跶几下反抗呢,这面条子连鱼都不如。
梁晓赶紧喊住他二舅。寻思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他舅舅怎么也不挑个人少的地方,万一有人报警怎么办?
梁晓他们干架的时候都是精挑细选找那偏僻的地方,这大排档后面就是一溜的小胡同,他也没想到舅舅这么横,连把人拉去小胡同的心思都没有,随时随地不管不顾地揍人。
梁晓开始害怕起来了。
段小函把梁晓揽在旁边,跟地上那面条子说了些什么,梁晓一点没听进去。他就看到那面条子虚弱地骂了句什么,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拥挤的烧烤摊退出个空旷的圈子,段小函打得凶,周围甚至没人敢上来劝架的,全都窝窝囊囊地在远处看热闹。
他们这会儿看到宋庭晕过去了,叽叽喳喳讨论得厉害。
“我靠我靠这人下手真狠啊,怎么得罪他了?”
“地上那人怎么不动弹了,别是让人打死了吧?”
“赶紧报警……”
梁晓也听到了,冷汗流了一后背。
他架打过再多,也只是个高中生,没什么见识,真怕他二舅把人打死了,毕竟他也参与过不少形式上的群架,但那都是些小打小闹,从没见过有人直接没了意识的。他连忙挣开他二舅,跪着伸手去探面条子的鼻息。可他越着急,越感觉不出来这人是不是还喘气,只感觉出来这人身上烫得像个火炉。他二舅还在旁边用脚尖踢他,让他离面条子远点。
梁晓鼻涕眼泪全出来了,扒着段小函的裤角让他救救这面条子,看段小函好像挺不乐意,梁晓一咬牙,承认了。
“舅,我骗你了,他不是同性恋,也没骚扰我!我骗你的!他就是用水管子滋我了,我抹不开面子、觉得憋屈才想让你帮我出口气!用不着这样的!”
一口气说完,又去拍面条子的脸。
“我操!二舅,他的脸好热!他不会死了吧?!”他抱着面条子的腰往起拖。
段小函自己下手多轻多重还是知道的,看梁晓这幅大惊小怪的样子,一开始还觉得挺好笑,可等听完梁晓说自己是撒谎骗他之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妈的你个小兔崽子。”段小函骂一声,一把推开这碍事的外甥,蹲在面条子面前摸他的脸。
操,都他妈快烧着了,怪不得揍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合着人早就晕乎了。
段小函愧疚了。
当初他啤酒灌得有多猛,拳头抡得有多凶,现在他就有多后悔。
他赶紧给人送去医院。大排档这两条街停不下车,段小函背着人家走了半条街。这小子身高体长,晕得不省人事,往背上一扛,死沉死沉的,身上又烫得厉害。段小函感觉自己后背跟这人前胸一夹简直就是个电饼铛,往里挤点面糊糊都能烙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