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瑕疵品 大熊啾啾 3594 字 4个月前

十点左右左立就走了,只有覃望山和小杨两个。下午季霄和梁世云来看他,梁世云看覃望山精神不错,想多坐一会儿,被季霄劝走了。覃望山觉得外婆有些反常,他们走了不多时,左立就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应该是刚下班。覃望山猜想可能是梁玲跟季霄说起过这个“医生朋友”,她猜到了是怎么回事,特意把人领走,避免他们撞见。

当天夜里是左立守着他的。镇痛泵到底是没上,覃望山只能生生忍着。他小声跟左立聊天,左立凭心情回一两句。

到下半夜的时候,覃望山痛得愈发厉害,干脆闭眼假装睡着了,等到耳边传来左立均匀的呼吸声,他才又慢慢睁开眼睛。他想起以前,想起很多有可能是他令左立伤心的时刻。虽然不太确定,但也不是毫无感觉。只是那个时候的他想,你也有错,我也有错,不如就这样,大家都忍耐着感情里的瑕疵,这才是真实的世界。但他现在却想,感情不是数学公式,不是“你也我错,我也有错”就能互相抵消的同类项。

他总认为左立身边有很多诱惑、很多选择。可是在左立看来,自己也未尝不是如此。他觉得左立是随机选择了自己,反过来想,左立可能也认为他只是在感情游戏里顺水推舟地上了船。

他不承认自己一把年纪了也有嫉妒心,也想当然剥夺了左立嫉妒的权利。感情是一种流动的、没有形状的东西,它会变,也一直在变,没有实质的标准也无法质证,个人感受才是唯一的标准。或许不应该说“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你为什么要难过”,而应该说“需要我做什么,才能让你不难过”。

在这样的时刻,他像个废人一样躺着,只能接受他人的爱和怜悯。覃望山学法律出身,大部分时间是在跟规范和条款打交道,适应了被理论指引的人生。此刻却幡然醒悟,很多所谓的准则没有意义,感受本身才是意义。

覃望山是想着这些事情睡着的。因为身体状况的缘故,他的睡眠很浅,第二天早上醒得比左立还早。两张床之间的围帘没有拉起来,左立睁开眼,就发现覃望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揉着眼睛坐起身,问:“要喝水吗?还痛不痛?我先给你量个体温。”

覃望山对他伸出手,左立走到他面前,让他握住自己的手。左立一只手给温度计消毒,然后给覃望山量体温。

持续一天半的低烧已经退了,但左立还是忍不住伸手去碰覃望山的额头。覃望山盯着他:“小立,你考虑好了吗?”

左立第一时间没听明白,覃望山又用力捏了捏他的手。他恍然听懂了,却说:“你现在这种情况,就不要想东想西了。”

覃望山的嗓子还是哑的,却比昨天好多了:“越是这种情况,我就越应该想。小立,如果以后还要做手术,我希望是你来给我签字。”

“签字需要直系亲属或者配偶。”左立切了一声:“你就不能想点好的,不要再上手术台了吗?况且……这才几天啊,我还没想好。”

覃望山忽然扯了一下左立的胳膊。左立没有防备,身体往前摔倒。他怕压住覃望山的导流管,忙用手撑在病床的栏杆上。覃望山因此得了机会,仰头吻住左立。可能是太久没有接吻,左立觉得腿有点发软,于是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床栏杆。这个吻只持续了几秒钟,覃望山用不上力倒了回去,左立大脑里的混沌才得以停止。

因为害怕碰到覃望山的伤口不敢挣扎,所以让他轻而易举得逞。左立脸色一沉,还没来得及发难,却见覃望山捂住胸口的位置咳嗽,看起来很是不舒服。

左立拧眉:“都这样了还闹!”

覃望山缓过劲儿,说:“抱歉,没刷牙。要不要刷过再亲一次?”

左立懒得听他耍嘴皮子,撂下一句:“你就等着吧,我先去洗漱,然后买饭。”

左立自己拿着毛巾和牙刷去出去了。他走开后没多久,忽然有人敲门。覃望山望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才刚刚八点半,不知道是谁这么早就过来。

敲过门之后没人推门进来,覃望山知道应该不是家里人,于是自己把床头升起来,说道:“请进。”

推门进来的人是林栩栩,这让覃望山大为讶异。比起当初在中心医院匆匆一见,产后的她似乎是胖了一点,但并不明显。林栩栩身上最明显的改变来自脸上的疲惫感,她精心化过妆,但是妆容与人的精神气并不贴合。

看到病房内没有其他人,林栩栩犹豫了一下才走进来,她招呼说:“你好,我是林栩栩,左立的妻子。”

覃望山被这个称呼刺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是谁。”

林栩栩说得很客气:“我听同事说他在这边探望朋友,所以过来看看。”

覃望山说:“左立走开了,应该是去食堂了吧。你要找他,给他打电话。”

林栩栩低头,不知道在看哪里。几秒过后又抬头,挤出一个笑容:“我就在这儿等他吧。我还在休产假,走路有点累。今天过来给同事送喜蛋,是恰好听说他在这儿。”

覃望山点点头:“请便。”

林栩栩靠着门,似乎是想退到外间会客室去,但她最终还是没走,甚至有些不礼貌地仔细打量覃望山,突然脱口而出:“原来真的是你啊!”

林栩栩早就猜到左立在谈恋爱,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说那个人是谁。谈的时候不肯说,分手了还是不肯说。左立嘴巴太紧,林栩栩猜过一圈,也想过可能是那个曾经在医院撞见的律师。

覃望山没听明白:“你想说什么?”

林栩栩真心实意地笑了:“你想不想知道真相?”

此刻,覃望山确定她是专门来找自己的了,顿时生出一种奇妙的、好玩的感觉。他猜测林栩栩可能的说辞,预测自己大概率会变成破坏家庭的第三者、男小三。

看着林栩栩精致却难掩疲惫的脸,覃望山突然来了兴致。作为律师,“真相”两个字戳中了他的兴奋点,他有什么不敢知道的呢?

于是覃望山问她:“什么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