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祁汜后来屡次在想,如果那天晚上他从阳台回来,先去告诉了向屹群这个好消息,那么这个人是否就不会在他的生命中以这种方式消失,起码还能作为朋友或故人来回忆。

但实际上,向屹群的离开似乎有迹可循,祁汜在几天前就发现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的那枚戒指不见,也发现向屹群在搬回来之后,房间简直简洁得过了头,干净得仿佛是在留宿。

他不是没有任何期望被挽留的迹象,只是祁汜太忙,并没有将这些细节真正放在心上,而就像他那天夜晚他没有去敲向屹群的房门一样,他也没有问过为什么。

理由实际都殊途同归。

祁汜是在隔日下班回家的那个凌晨,推开家门,发现向屹群还没有回来,打他电话已关机,再又等了两个小时之后,祁汜才若有所觉,猛地站起来,急速走到向屹群房间前,推开他的房门。

简洁得过了头的房间仿佛一尘不染,衣服全部都被带走了,衣柜空空如也,书桌上什么也没有。

除了一封被折叠起来,压在一个杯子下的简信。

祁汜轻轻地拿起来,他甚至来不及去开灯,借着夜晚城市的光照读完了这封告别€€€€

【祁汜,走了,不用尝试找我,会很累,而我也不想被找到。】

【我会过得很好,祁汜,去爱你该爱的人。在医院那天,我见你始终不敢在余归桡面前抬头,很想靠近一些,却发现即使闭上眼,我也想象不出你那一刻会是什么表情,那个时候才明白我早就失去了你,我承认得太晚。】

【我们都承认得太晚。】

【平安,勿念。】

祁汜将这封信来来回回读了很久,也在空旷的房间里坐了很久,最后将信折回原来的形状,放到自己的抽屉里,小心地关上。

祁汜原以为自己会一夜不眠,却没有想到再拨打了不知道多少次向屹群的电话,不出所料的得到全是关机的回音。

而最后,祁汜握着手机,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听着机械女声提示之后的嘟嘟声,就这样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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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屹群离开得突然,消失得也很彻底。尽管祁汜前不久就已经知道他对于向屹群真正的了解有多匮乏,但经此一断,他才明白人和人之间的联系有多脆弱。

他不知道向屹群是否还有别的住所,真正的家在哪里,不认识他的朋友,不了解他的信息,一旦向屹群决定离开,祁汜找不到他就是注定的。

祁汜曾在北京呆了那么多年,回来之后又重新选择了这个让他伤透了心的地方,可是他已经二十九岁,再一次在这个城市失去一切。

身上的行囊从满到空,拥有的背影从近到远,一切归于初始,什么也没有留在他身边。

由于工作的交接手续繁杂,加上离职入职的区间对接有差,祁汜实在年末的冬天才真正离开岗位,因此还是在北京留到了过年之后。

除夕夜的京城热闹又冷清,祁汜给祁浔打了电话,继而自己就着春晚的声音吃完了一碗面。

在零点钟声响起的时候,祁汜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消息,他握住筷子的手顿了顿,对着只剩面汤的碗底发了几秒的呆,继而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视线很慢地移到屏幕上,自己都说不清楚希望看到哪一个名字。

但是屏幕上的信息却不在他的预料之内€€€€那消息居然来自祁恪。

祁恪对他发干巴巴的新年快乐,落款还署着“爸爸”,讯息不长,却有很大的篇幅都在委婉地指责祁汜,称他连过年都不愿意回来探望父亲。

祁恪并不知道祁汜早就已经回国,祁汜盯着页面看了挺长的时间,点开了对话框,将手指放到输入键上,只点了两下,却又关上了。

算了。祁汜长舒了一口气想,没有什么必要了。

在乍暖还寒的开春之际,祁汜孤身一人,来到了湿漉漉、皱巴巴的上海。

祁汜长年生活在北方,但他喜欢这个城市的味道,风带着湿润的触感,植物的气味像是从下而上,形形色色的招牌和logo簇拥在花中,道路多窄,宽的时候又太宽,干净整洁,又拥有矜贵的烟火气。

新工作比在北京还要忙碌,但祁汜很喜欢这种被填满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在而安心,如果闲下来,反而有种不知何处而来的心慌。

在抵达上海大概两个月之后,祁汜忽然接到了一通属地北京的陌生电话。

因为入职还不久的缘故,作为一个新人,祁汜不敢错过任何一个来电,即便心知多半是诈骗或广告,却也只能略无奈地接起。

对面是个非常公式化的女声,她先是仔细询问了祁汜的信息,又紧接着报出了祁汜的身份证号码,说有一笔产权需要进行转让确认。